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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275)

  “这事说来也奇怪。”商人蹙眉道,“听说氐贼和柔然集合几千人,打了昌黎一个措手不及。慕容鲜卑突然从东边冲了出来,帮着秦氏一起打退来敌。”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表qíng中都带着不信。

  燕国是被秦氏所灭,双方结下死仇。

  北逃的慕容鲜卑会帮秦氏?完全不合常理!落井下石还差不多。

  “所以我才说这事奇怪。”商人摇摇头,“只是最近没有往北的商队,大家都避着那一片。如若不然,还能得些确实的消息。”

  “这倒也是。”

  众人闲话少许,等雨势渐小,也就没了说话的心思,纷纷令健仆和护卫打点行装,准备启程。

  接近十二月,南地尚好,北方的路却是越来越难走。想赶在元月前赚上一笔,日夜兼程不说,更得顶风冒雪。

  众人在城门前道别,调转方向各自离去。

  刺使府内,桓容接到北来的消息,尚不及细看,就被急匆匆赶来的贾秉和荀宥打断。

  “明公,传旨的队伍已出建康!”

  桓容攥紧绢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挂心信中所言,很想立即写成书信,询问秦璟伤势如何。然而……用力闭上双眼,重又睁开,桓容将绢布藏入袖中,又把鲜ròu送到苍鹰跟前,开口道:“且入内室。”

  “诺!”

  咸安二年,十二月

  晋帝司马曜下旨,以明年为宁康元年,大赦天下。尊王皇后为王太后,追尊先帝元后为顺皇后。并许幽州刺使桓容所请,以“功于社稷”授大司马桓温九锡。

  诏书拟就,经过几番删改,拖延将近两月,终于发下。

  司马曜看过一遍,落下玉玺。

  看到竹简上的印章,谢安和王坦之同时拧眉。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次次都是传国玉玺,当真是司马曜年少不知事?

  无论两人如何想,诏书既下,不能继续拖延,总要派出使者前往姑孰。

  选来选去,最终选到了谢玄和王献之身上。

  谢玄曾在桓温幕下为官,颇得桓温赏识,此去想必不会受到太多为难。

  王献之同郗氏结亲,貌似和郗愔是天然联盟,实则不然。因与桓容jiāo好,琅琊王氏同桓氏和郗氏的关系都有些微妙。

  此次本可由王彪之前往,王献之却主动请缨。族中一番争论,最终到底接受了这个结果。自此,琅琊王氏的“领军人物”又添一人。

  如桓容预料,琅琊王氏不只重回朝堂,在族内也将一番龙争虎斗。

  鹿死谁手,面前尚且未知。

  只不过,这种争斗不会危及到“xing命”,败者再不甘心,也会在胜者面前拱手,为家族尽心尽力。

  魏晋时期,“家族”这个观念被诠释得淋漓尽致,后世再难仿效。

  主意既定,谢玄和王献之接受任命,早早打点行装,点齐随行之人,启程赶往姑孰。

  两人刚刚离开建康,消息已飞送盱眙。

  知晓圣旨内容,桓容并未松口气,反而皱眉道:“仅宣旨意?御赐之物没有送到?一样都没有?”

  贾秉颔首,半合双眼,似对桓容的反应早有预料。

  荀宥开口道:“仆等以为,明公可再上表,谢天子之恩。”

  “谢恩?”桓容沉吟片刻,忽然笑了,“的确该谢恩。”

  事qíng明摆着,想借桓氏对抗郗愔,九锡就不能免!

  他本以为建康不乏聪明人,就算是拖也该有个限度,不会太过分,以至于激怒桓氏。不料想,对方的确聪明,亦或是太过聪明,真打算踩线!

  只有一道圣旨算怎么回事?

  这是打算继续拖延,一直拖到桓大司马驾鹤西归不成?!

  桓容磨着后槽牙,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北边不安定,建康又是这个态度,真当他没脾气,是个只会哈两声的狸花猫?

  “劳秉之代笔。”桓容冷笑道,“切记,一定要道明我对天子感恩之意。”

  “诺!”

  之前的上表多数由荀宥和钟琳糙拟,语气还算客气。换成贾秉,“客气”依旧,字里行间却透出威胁,足够让看到这份上表的人脊背发凉,冒出一身冷汗。

  “事qíng宜早不宜迟。”

  桓容十分清楚,这是建康在试探,试探他究竟有多少底气,会不会真的翻脸。归根结底,还是他年纪太轻,出仕时间太短,威慑力不足。纵然手掌两州,依旧让人下意识看轻。

  换成郗方回,他们敢吗?!

  “上表写成之后,直接送去建康。”桓容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朝廷会是什么反应!”

  翻脸?

  他的确不会马上翻脸。

  但是,挥刀砍上几下,放出几碗血完全不成问题!

  “明公,海西县公已至盱眙。”贾秉糙拟表书时,荀宥忽然提起司马奕,“宅邸安置在南城,明公可要见一面?”

  “暂时不用。”桓容摇摇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qíng总要一件一件的办。反正人在盱眙跑不了,先晾上几天,等到九锡之事了结再见也不迟。

  事qíng议定,贾秉荀宥分头行事。

  桓容得出些许空闲,取出绢布细看。

  苍鹰吃完鲜ròu,飞到木架上梳理羽毛,遇鹁鸽飞落,嫌弃的移开两步。

  鹁鸽跟着移动,引来苍鹰更大不满,鸣叫一声,颈羽竖起。见没什么效果,惹不起躲得起,飞到矮榻前,哪怕在桌面上滑,也不愿同鹁鸽过于亲近。

  听到声响,桓容抬起头,好笑的抚过苍鹰背羽,挥袖挡开鹁鸽。随后提笔写成一封短信,塞入竹管,绑到苍鹰腿上。

  “来。”

  取出羊皮搭在前臂,桓容站起身,托着苍鹰走到廊下。

  天空正降冷雨,苍鹰却半点不在乎,轻轻蹭了桓容一下,振翅盘旋两周,穿过冰冷的雨幕,向北飞远。

  桓容站在原地,目送苍鹰消失在雨后。

  眼底的温和逐渐被冰冷取代,取下前臂的羊皮,手指一点点攥紧,两个字似从齿fèng中挤出:“苻坚!”

  昌黎

  当日一战,秦璟身陷重围,身边的甲士尽数战死,秦雷等五六名部曲留到最后,各个身负重伤,几乎无力再战。

  正危急时,躲在坞堡的边民忽然杀出,没有战马皮甲,仅靠锄头长刀,以命换命,试图杀开一条血路,救出陷入死地的秦璟。

  城头号角chuī响,秦玓双目充血,双拳在城头砸出血痕。

  “出城!随我杀敌!”

  “郎君!”

  “休要多言,如大君问罪,我一力承担!”

  留下一千五百甲士,秦玓率领八百骑兵冲杀而出。

  不是他鲁莽行事,也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他十分清楚,秦璟身陷重围,边民不惜xing命,他不能继续留在城内!

  大局为重。

  可坐视百姓被屠戮,又算什么大局?!

  八百骑兵冲向来敌,一往无前,全部抱定必死的决心。

  氐人的队形被冲乱,但也仅是暂时。

  兵力对比过于悬殊,秦玓冲到秦璟身边时,八百骑兵仅剩三百。

  “阿兄!”秦璟苦战半日,身上的铠甲、手中的长枪尽被鲜血染红。开口时声音沙哑,喉咙似被砂石磨过。

  秦玓挑飞一个氐兵,同秦璟背靠背,甩掉枪头的血迹,道:“阿弟,此战非善,我不可能看你去死。秦氏儿郎理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今日昌黎城下,我与你共死!”

  秦璟未再出言,只是向秦玓颔首,战马被斩便下马步战。

  部曲仆兵接连倒下,最后仅剩兄弟二人。

  长久的鏖战,倒在两人脚下敌人超过百余,两人身上也添出数道伤口。为护秦璟,秦玓的臂甲被砍碎,左臂已经抬不起来。秦璟的肩甲断开,留下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仅凭一千多人,氐人和柔然部落被生生拦在城下。

  只要秦璟和秦玓一息尚存,他们就休想再上前半步!

  就在这时,地平线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千余骑兵呼啸而来,身上的皮甲和手中的长刀均昭示鲜卑部族身份。

  秦璟和秦玓的心不断下沉,仅能用最后的力气握紧长枪。

  昌黎城已是危在旦夕。

  然而,事qíng的发展却出乎意料,鲜卑骑兵没有冲向昌黎城,而是调转刀口,直扑氐人和柔然联军。

  看到眼前一幕,秦玓和秦璟同时愕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鹏振翅

  鲜卑骑兵突然出现,氐人和柔然联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战事不利,死伤逐渐增大,几支柔然部众率先有了退意。

  和建立统一政权的氐人不同,柔然虽有王庭,诸部依旧各自为政。多数时间,柔然王并不cha手部落内的事务,就连调兵出征也是由部落首领商议后决定。

  之前慕容评借兵,就有柔然部落不同意,压根不理会柔然王的命令。今次同氐人合作,也是几支部族绕开王庭,直接同长安使者商定,柔然王压根被蒙在孤立,诸部连派人通知一声都没有。

  去岁雪灾,今岁天寒,糙原上的日子很不好过。

  牛羊大批死去,部落存活极其困难。加上西北的敕勒部开始东迁,和柔然诸部接连发生几场冲突,更是让qíng况雪上加霜。

  起源于东胡、鲜卑和匈奴的部族尚能支撑,余下的杂胡部落陆续有老人孩童冻死饿死。

  氐人这个时候上门,时机抓得正好,双方一拍即合,借熟悉地形的优势,截杀秦氏派出的斥候,甘冒朔风大雪进攻昌黎。

  氐人出兵是为报三郡被抢之仇,顺带的,如果能占下昌黎,对西河就是不小的威胁,今后双方再战,便有了两面夹击的可能。

  柔然部落纯粹为了劫掠。

  他们对南下中原没有兴趣,只想抢到足够多的粮食布匹,供部落熬过严冬。

  战斗最开始,借兵力优势,胜利天平不断向联军倾斜。

  令人没想到的是,昌黎边民竟会不顾xing命,拼死冲出坞堡,和贼寇绞杀到一起。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秦氏援兵未至,慕容鲜卑竟从东杀来!

  究竟是慕容评还是慕容垂,一时之间无法确定。但是,有了这支骑兵搅局,联军再想轻松攻下昌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柔然部落心生退意,氐人也开始举棋不定时,一支打着商人旗号的车队突然出现在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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