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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296)

  事实上,一切刚刚开始,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不只是外部的敌人,还有来自建康的深坑暗算。

  想要避开所有谋算,可能xing实在太低。

  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一部分利益分出去,尽量多的拉拢临时盟友。不求对方为自己摇旗呐喊,至少肥ròu吃到嘴里,不会转身就翻脸,帮着旁人一起给自己挖坑。

  “战报需得尽快送往建康。”桓容扫视众人,目光落在贾秉身上,“劳烦秉之。”

  “诺!”

  “另外,仇池、武都皆下,定要派兵驻守,并上表朝廷,请选两地太守。”

  寻常官员可从当地任命,太守一职至关重要,别说建康,桓容都不放心jiāo给当地豪qiáng。若非人手实在不够用,连主簿和主记室他都想亲选。

  奈何条件不允许,思来想去,只能给江州和荆州送去书信,希望两位叔父能有好的人选。

  分给外人的蛋糕终归有限,表面看着不错,实际只能是边角。

  最核心的利益,必须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桓容已成靶子,不能再引更多侧目,gān脆分给桓豁和桓冲,叔侄三人一起扛枪,建康士族和郗愔加起来,也要仔细掂量掂量。

  “还有一事,梁州……”

  桓容升帐,同麾下文武讨论即将面对的难题,远在梁州的杨亮和杨广父子接到从仇池送回的书信,经过一番商议,悄无声息的派人包围了吕延的藏身处,将他和密会的探子全部拿下。

  同日,两名职吏被请入刺使府,再没有出来。

  杨广走进府内暗室,看着一身láng狈的吕延,不禁讽笑道:“数日不见,吕兄一向可好?”

  见杨广出现,吕延先是一喜,以为对方是要救自己出去。听到他的话,喜意顿散,心中生出不祥预感。

  “郎君何意?”

  “何意?”杨广上前半步,隔着木栏,直视吕延双眼,冷声道,“吕延,你小看了我,小看了弘农杨氏!”

  “你以为我同桓敬道不和,就会改投氐人?”

  “我乃杨氏子,生于汉家,必当死于汉土!王景略纵能窥破天机,却看不透人心!”

  吕延满面震惊,猛扑向前,牢牢握紧木栏。

  杨广半点不受影响,继续道:“我今日来见你,不过是让你做个明白鬼。中原战乱百年,胡族屠杀万千汉人,汉家风骨仍存!”

  “如王景略之辈,纵有雄才大略,被称贤能,其投靠胡贼,我不屑与之为伍!”

  说到这里,杨广话锋一转,“还要感谢吕兄提醒,家君严查州治所,该除的已经除掉。另外,有一人愿改投家君,知晓吕兄每隔数日就要向长安递送消息,愿代吕兄执笔。长安不会知晓吕兄失踪的消息,只会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话音落下,看够吕延扭曲的表qíng,杨广大笑着转身离去。

  吕延滑坐在地,脸色变了几变,终至一片惨白。

  第一百九十八章 神来之笔

  宁康元年十二月,贾秉携桓容上表离开仇池,日夜兼程赶往建康。

  隆冬时节,北地水道不畅,一行人自陆路南下,过梁州后改行水路,期间短暂停留荆州,同桓豁会面,随后穿行豫州,一路东行姑孰,将桓容的亲笔书信jiāo给桓冲。

  待桓豁桓冲的回信送往仇池,贾秉继续启程,赶在元月晦日前抵达建康。

  彼时,杨安的头颅已送抵长安,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朝会之上,苻坚面沉似水,扫视明光殿中,目光如刀,一下下刮得人生疼。

  满朝文武都低着头,无一人出声。

  自去岁以来,氐秦霉运当头,边界战事不断,胜少败多。朝堂之上,德高望重的老臣接二连三死去,先是朔方侯,紧接着就是建宁列公,人心愈发不稳。

  不等苻坚回过神来,太尉吕婆楼又突然病倒。

  朔方侯年事已高,早晚有这一日;建宁列侯身染重病,也没能熬过隆冬;吕婆楼向来身体康健,之所以会突然倒下,实是接到长子的死讯,一时间禁受不住打击,这才一病不起。

  思及此,苻坚不免有几分愧疚。

  吕光死于秦璟之手,派他增援朔方的却是自己。

  早在朝议之前,他心中已有出兵人选,吕氏父子赫然列在首位。

  吕婆楼不能轻易出长安,吕光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他本以为,秦璟再是能征善战,八千人也足以应付。不求立即将他赶出朔方、五原一带,凭借优势兵力,就此形成拉锯总有可能。

  万万没料到,秦璟竟会冒大雪行军,仗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埋伏在大营之外,趁机发动夜袭。

  整整八千悍卒,不是死伤就是逃散,没跑的都成战俘,被秦璟押送回昌黎。

  等到大火烧尽,得到消息的边将才派斥候前来往查看。

  茫茫大雪中,大营所在之处一片láng藉。

  烧焦的帐篷和飞散的碎屑散落遍地,中间还有倒伏的尸身,早辨认不出生前模样。

  贪婪的láng群游弋在废墟间,空中盘旋着成群的乌鸦,沙哑的叫声穿透北风,使得人头皮发麻。

  饶是屡经沙场、见惯生死,照样会被眼前一幕惊到。

  斥候脸色煞白,腿肚子发抖,压根没有下马,急匆匆掉头返回。遭受火焚的营地被抛在身后,连同氐兵的骸骨一并被大雪掩埋。

  待到来年雪化,一切的一切都会腐朽成碎渣,融入大地,再寻不到半点痕迹。

  或许会留下几具烧焦的骸骨,向世人诉说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此战之后,朔方城外二十里几乎成为禁地,商队和游牧的部落途经此处,百分百都要绕路。实在绕不过去,也会远远扎营,小心的念几句“天神”“道祖”。

  遇上胆子小的,夜半听到风声,被吓得瑟瑟发抖、走不动道都有可能。

  随着商队往来,朔方和武都之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吕婆楼本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丧子之痛难以言说,又听到这些杂七杂八的议论,气怒jiāo加之下,病qíng变得更重。

  吕延南下未归,吕宝和吕德世衣不解带,日夜守在病榻前,小心的侍奉汤药。奈何吕婆楼病入沉疴,竟至药石罔效。

  进出太尉府的医者都是战战兢兢,唯恐吕婆楼突然咽气,自己被愤怒的吕宝和吕德世乱刀砍死。

  有心不来,国主又下了死命,实在没办法,只能备好遗书,提着脑袋出门。

  吕婆楼的病一日重似一日,苻坚的心qíng一天比一天糟糕。这个关头,仇池被下的消息传来,杨安的人头被送到长安,明光殿中气压低得吓人,无论文臣武将,都是低眉敛目,喘口粗气都会提心吊胆。

  别看苻坚爱好邀名,连举旗造反的都能刀下留qíng。

  这些都有一个前提,事qíng没严重到相当程度。

  现如今,北边城池不稳,东边被秦策蚕食,西边什翼犍造反,又被视为孱弱的晋兵攻下两郡!

  就算再没脑子,也该意识到qíng况严峻。何况苻坚不笨,自然知晓其中厉害。

  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朝中群臣又是各自怀心思,本该挺身而出、为国主解忧的武将再次成了鹌鹑,苻坚气得想杀人。

  不用等到秋后算账,直接抄起刀子,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砍死!

  “陛下,”带病上朝的王猛站起身,出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臣有奏。”

  事qíng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必须找出破局的办法。

  桓容一日不离仇池,留在南地的吕延就没法鼓动杨氏父子痛下杀手。而桓容不死,桓氏就不会立即同建康翻脸。

  建康不乱,氐秦要防备的敌人就多出一个,始终无法尽全力扑灭什翼犍建立在姑臧的政权,更不用提击退秦璟,从秦策手里抢回地盘。

  一环套着一环,桓容成为最紧要的突破点。

  非是此事太过重要,王猛也不会让吕延冒险留在梁州。

  吕婆楼已经死了一个儿子,吕延再出差错,太尉府必当立即传出丧讯。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固守边城,以防贼兵。”

  翻译过来,八千人都被一锅端,还是别想着往里添油,暂时放弃朔方和五原,严守其他边城。务求不让秦璟率领的骑兵踏入半步。

  虽然话不好听,也会失去面子,好歹能保住边界的力量,不被秦氏一点点蚕食。

  再者说,严寒时节,北地连降大雪,靠近糙原的地界更是滴水成冰。这样寒冷的天气,骑兵出行都很困难,休说大举攻打城池,纯粹是找死。

  秦璟能战不假,终归不能胜过老天。qiáng行出兵的话,跟随他的胡骑必会心生不满,内讧都有可能。

  王猛想得不错,也是如此建议苻坚。

  氐秦国土被蚕食,从去岁至今,损失难以估量。但现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必须步步小心,谨慎行事。

  诸胡内迁之后,建立的政权不少,能长久的却是不多。

  氐秦立国二十载,如今被夹在几个政权之前,qiáng敌环伺,稍有不慎就将重蹈他人覆辙。为今之计,稳固长安,笼络部落首领,抓牢手中力量,挑拨他人内部矛盾,寻机再起!

  一番话说完,王猛退回队列。

  明光殿中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方才有朝臣出列,手持笏板,开口道:“臣附丞相之议。”

  不附和又能如何?

  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按照王猛说的,暂时放弃朔方和五原,避免和秦璟正面jiāo锋,以防兵力空虚,为秦策和遗晋所趁。

  除此之外,柔然和吐谷浑更需防备。

  如果什翼犍没造反,氐兵就此拿下西域,苻坚绝不会这么被动。但世事不如人意,什翼犍盘踞姑臧,口称进贡,却压根没打算向长安低头。

  之前是有桓容暗中推动,如今则是和吐谷浑互抛媚眼,同柔然几部也有联络,仗着拓跋鲜卑出身,收拢不少流落在糙原上的拓跋旧部,势力一度膨胀,早不是轻易就能拿下。

  “臣附议!”

  陆续有朝臣站出来,赞同王猛奏请。

  苻坚狠狠磨着后槽牙,破天荒的没有当场点头,而是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群臣哗然,纷纷将视线投向王猛。

  自王景略列班朝堂,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王猛神qíng不变,慢悠悠的站起身,转身走出明光殿。到了殿外,没有着急出宫,而是转道后殿,打算进一步劝说苻坚。

  他能体会苻坚此刻的心qíng,憋屈,无比的憋屈。但qíng况如此,不忍一时之气,恐将迎来灭国的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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