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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301)

  至于会不会因无病服药损害身体,太尉府半点不在乎。

  两名医者完成“任务”,带着一身冷汗离开。一路行到前院,双腿都在发抖。不是互相搀扶,压根路都走不稳。

  叹息运道不济的同时,对比常驻府内的同行,又不免感到庆幸。

  后者生死cao于吕氏,一家老小的命都在吕氏手里攥着,早晚要为吕婆楼陪葬。自己好歹有些许自由,可以隔五日离府,回家探望父母妻儿。

  这是他们撑下去的希望,也是从长安脱身的唯一机会。

  医者互相把臂,为彼此壮胆,暗中坚定信心。

  行到府门前,正要唤门房开门,忽闻门后传来一阵马嘶,随即辅首被叩响。

  门房走出来,向两名医者示意,利落的取下门栓,拉开角门。

  医者不敢多想,只盼着尽快离府。

  先后穿过角门,正要迈下石阶,就见府前停着两辆大车,车上盖着蒙布。相聚五步远,已能闻到一阵药香。

  “想必是药商。”

  自吕婆楼重病,吕德世和吕宝开始四处搜寻良药,人参灵芝没少买,甭管能不能派上用场,是不是写在药方里,只要是好药,一概不吝惜金银绢帛。

  打量着从车上走下的药商,医者心下有了计较。

  先前多是胡商,这个却是汉人。

  不过,朝廷并不禁止汉人在都城行商,事实上,长安内的豪商,七成以上都是汉人。这个药材商出现在吕府门前,实是再正常不过,没有半点值得奇怪。

  医者匆匆看过两眼,并未放在心上,迅速转身离开,以最快的速度向家中走去。

  氐秦立国后,政权新建,事事仿效晋朝。

  官员和贵族乘车有严格规制,平民百姓出入则需步行。农人进都城可赶牛车,商队可以用马车和骆驼,但到城门前必须下车,由守卫逐一盘查。

  如有违背,必定按照律法严惩,绝不姑息。

  论起舆服制度,魏晋南北朝时期已算宽松,换成两百年前的汉朝,穿错衣服不只要被嘲笑,更有人因此丢爵丢官,可见律法之严。

  医者离开后,药商同门房道明身份,递上此次送来的药材清单,并道:“有一株老参,是某耗费力气得来,价值不下百金,需同府上少郎君当面议定。”

  如果是两车普通药材,根本不必禀报吕德世和吕宝,自有管事与商人结清钱款。涉及到稀有的药材,价值超过百金,不是管事能擅自决断,必须向上禀报。

  吕婆楼服过汤药,jīng神稍好。

  健仆前来禀报时,他正同两个儿子jiāo代朝中事。

  “老参?”

  听到健仆所言,吕德世双眼一亮,吕宝更是激动得跳了起来。

  吕婆楼服用的汤药中,正好需这一味药。

  “阿弟,你侍奉阿父,我去见那药商。”

  吕德世兴冲冲离开,不到片刻又快步返回,手中攥着两卷竹简,脸色yīn晴不定,很有几分难看。

  “阿兄?”吕宝奇怪道,“出了何事?”

  吕德世没有回到,而是走到榻前,将竹简奉给吕婆楼,道:“阿父,三弟出事了。”

  吕宝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二兄,你说什么,三兄出了什么事?!”

  吕婆楼瞳孔紧缩,状似摇摇yù坠,却并没有真正倒下,摊开一只枯瘦的手,沙哑道:“拿来。”

  “诺!”

  吕德世递上竹简,退坐到一旁。

  吕婆楼展开竹简,看到“幽州刺使容”五个字,脸色骤变,匆匆扫过其后内容,又抖着手展开另一卷,确认是吕延的字迹,登时怒上心头,苍白的脸色转为赤红,剧烈的咳嗽起来。

  “苻坚、王猛!这是要绝我吕氏!”

  “阿父!”

  吕德世和吕宝大惊,同时扑向榻前。正要叫医者,却被吕婆楼喝住。

  “不用,咳咳,倒盏温水来。”

  “诺。”

  吕德世亲自取来温水,吕婆楼服下半盏,勉qiáng压下喉间痒意,问道:“给你竹简之人现在何处?”

  “已被关在客厢。”吕德世眼中闪过狠意,道,“阿父,可要押下去拷问?”

  “不用,将人带来。”吕婆楼靠在榻边,沉声道,“切记莫要怠慢。”

  “可……”吕德世不解。

  “照我说的去做!”吕婆楼骤然狠下表qíng,“你三弟在桓敬道手里!”

  桓容敢派人往长安,更正大光明找上吕婆楼,自然有所依仗。

  吕光刚死不久,吕婆楼会冒着再死一个儿子的风险,将上门的徐川jiāo给苻坚?可能xing无限趋近于零。

  就算吕婆楼肯牺牲儿子,桓容也有后手。

  为此,他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下半年送往彭城的粮谷价低一成,本次从氐秦捞回的好处更要送出两成。

  当然,好处不白给,除保证徐川一行人在长安的安全外,秦璟答应配合桓容出兵。无需攻入长安,在边境牵制氐人兵力即可。

  就这笔生意而言,双方都能得到好处,也都需付出相当代价。

  秦氏固然能得钱粮人口,却可能曝露埋在长安的部分钉子,算起得失,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徐川本次主动请缨,下的决心着实不小。

  自投入桓容麾下,他所走的路就比旁人艰难,因心急之故,没少被钟琳荀宥试探。嫌疑消除之后,又被屡抓壮丁,政务忙得压得喘过气来。

  好不容易有立功的机会,又遇贾秉荀宥等人分身乏术,自然要挺身而出,为明公解忧。

  更重要的是,他对长安的了解超过他人。

  在没有投靠桓容之前,他曾在长安呆过一段时日,一口洛阳官话极是地道,还能说流利的胡语,扮作药材商人惟妙惟肖,压根不会被人怀疑。

  事实证明,他并非夸口。

  从梁州北上,一路顺利抵达长安,入城时还同守卫寒暄几句,送出一袋熏ròu。

  守卫很是满意,放他入城之时,更暗中提点两句,说太尉府正寻药材,他无需去坊市,直接往东城太尉府,能卖出更高的价钱,还能免去税收

  “我有同族在东城巡视,有他带路,自会少些麻烦。”

  所谓瞌睡送枕头,概莫如是。

  徐川拱手谢过,又送出一袋熏ròu,顺利入城。

  沿途所见,同记忆中并无太大出入,倒是西城的坊市颇有几分新意。说是类似建康,不如说是盱眙的翻版。

  设在坊市前的税官、入坊之前需领木牌、商人口中的价格所,再再让徐川挑眉。

  时间匆忙,无法入坊细细查看,单就目前获得的线索,足以证明王猛不只有治国之才,同样擅长经济之道,看到别人的长处,不忌讳仿效学习,用来补己之短。

  “氐秦不缺gān才。”徐川心头微沉,想起此行的计划,又立即振作jīng神。

  有gān才又如何?

  如计划能够顺利实行,足够长安乱上一阵。

  想到这里,徐川合上双目,再睁开时,表qíng中再不见担忧,眸底更显漆黑。

  顺利找到太尉府,徐川命人上前叫门。

  看到从角门出来的两名医者,当下确定之前听到的消息,吕婆楼卧病在chuáng,恐已病入膏肓。道出携带好药之后,徐川被请入客室,不消片刻就见到了吕德世。

  确定对方身份,徐川不只取出老参,更拿出两卷竹简。

  展开竹简,吕德世脸色大变。

  客厢很快被重兵把守,随徐川来的护卫车夫俱被拿下。

  目送吕德世匆匆离开,徐川半点不见焦急,悠然坐于室内,取出随身的苏饼,三两口吃下肚,对吕府的糕点看也不看。

  投入桓容幕下,多多少少都见识过使君的饭量,也品尝过刺使府厨夫的手艺。

  现如今,连州治所的膳食都变得口味绝佳,贾秉到建康都会嫌弃,对当地的膳食各种挑剔鄙夷,遑论比建康更不如的氐秦。

  不到两刻种,吕德世去而复返,表qíng依旧yīn沉,言语行动间却带着客气。

  “徐公请。”

  “不敢当。”徐川拱手道,“某乃幽州刺使幕下参军,吕郎君唤某官职即可。”

  吕德世:“……”有没有这么嚣张的?当真以为老子不敢拍你?!

  徐川笑了笑,为使君办事,自然不能堕了使君威风。区区太尉府,徐某尚不放在眼里!

  被激得头顶冒烟,吕德世险些当场拔剑。幸亏记得吕婆楼之前的吩咐,才勉qiáng压下怒火,将徐川引往正室。

  彼时,吕婆楼qiáng打起jīng神,换上深衣,并在脸上涂粉,专为掩饰病容。

  徐川入内室见礼,神qíng自然,无半点局促,实则心下暗道,吕婆楼不愧是氐秦名将,目光似刀,恍如实质。

  不是早有准备,恐会被对方的煞气压住。

  “见过太尉。”

  徐川正身坐下,等着吕婆楼开口。

  见其表qíng自然,无半分惧色,吕婆楼微感讶异,并未表现在脸上,而是抛出两卷竹简,喝问道:“桓敬道妄称英雄!”

  知晓话中所指,徐川微微一笑。

  “吕太尉之言,恕在下不敢苟同。”

  “他行jian徒之事,以我子xing命相bī,事实如此,何言可以狡辩?!”

  “来而不往非礼也。”徐川收起笑容,正色道,“吕太尉想必看过竹简,其一乃令公子亲笔所书,论yīn谋诡计,手段毒辣,桓使君实不及氐主和王丞相半分。”

  “你……”

  “徐某道句实言,太尉忠于氐主,氐主可重太尉?”不给吕婆楼反口的机会,徐川继续道,“光明殿中文臣武将不少,为何众人皆得平安,唯太尉长子葬身朔方城外?”

  “据徐某所知,王猛有亲侄,其才学不下吕公子,为何南下梁州的不是前者?”

  “纵观长安,如太尉一般的老臣还剩几个?”

  “一派胡言!”吕婆楼怒道。

  “当真是胡言?”徐川不紧不慢道,“太尉细细思量,徐某所言没有半分道理?大公子不是葬身朔方城外,三公子不是身陷梁州?听闻自太尉告病,氐主除几句温言,并无他意?”

  “他意?”

  “氐主可曾提过要再发兵朔方?可曾对太尉言及,要助太尉为大公子报仇?”

  吕婆楼沉默了。

  吕德世和吕宝更是脸色难看,狠狠咬着后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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