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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35)

  “郎君,鼠辈可恶,不如杀了!”一名健仆道。

  职吏不入品,冒犯郎君在先,杀了也就杀了,旁人压根无从置喙。

  桓容摇摇头,道:“先留着他们,说不定有用。”

  “诺!”

  健仆领命,重新捆住职吏手脚,将他们拖到陋房前,背对背捆在马桩上。

  “郎君心善,不杀你们,你们在这老实呆着吧。”

  绳子打上死结,不用刀子砍,三人休想脱身。

  时已入夏,傍晚的蚊虫尤其多。捆在马桩一夜,数个时辰蚊叮虫咬,不肿成猪头也差不了多少。

  天色渐晚,县衙前生起篝火。

  距离不远的林中亮起幽幽绿光,桓容好奇看了几眼,被老人告知,那些绿光是外出觅食的野láng。

  “láng?”

  “府军一路行来,竟没见过láng?”

  石劭醒来后,怒气渐渐平息,正照顾石勖喝粥。听到桓温发问,不由转头笑道:“侨州的láng略小,仆在鲜卑胡帐中见过两张láng皮,立起高过男子腰间,铺开更加骇人。”

  “有如此大的láng?”

  桓容见过的láng不是关在笼子里,就是奔跑在记录片中。无论是哪种,都没有石劭口中的那种体型。

  难道是古代特有的物种?

  “这不算出奇。”石劭继续道,“鲜卑胡曾言,秦氏坞堡藏有一张雪láng皮,氐人和慕容鲜卑yù以重金jiāo换,始终未能如愿。”

  雪láng是秦璟年少时猎得,氐人开价一百金,慕容鲜卑加到三百,吐谷浑商队凑热闹,竟然加到六百,秦氏依旧没有松口。假如慕容亮获悉,自己的“底价”还比不上一张láng皮,未知会作何敢想。

  “北地正逢战乱,商队行走不便。郎君如有意,可等战事稍歇,遣人往秦氏坞堡一行。”

  以为桓容对shòu皮感兴趣,石劭开口提出建议。

  “从盐渎往淮yīn乘船,西行至南阳郡改换陆路,很快能进入秦氏坞堡管辖之地。”

  石劭jīng通商道,几句话就绕到了生意经上。

  “北地不缺牛马,不少盐巴香料,独少稻麦布帛和珍珠珊瑚。”

  “胡人尤好丝绢,乞伏首领曾以百张shòu皮换得两匹绢,氐人以金换绸,西域来的彩布也能市得高价。”

  “秦氏坞堡最需稻麦谷种。秦氏家主一度收拢流民垦荒种粮,奈何连年天旱蝗灾,不说颗粒无收,养活仆兵都是捉襟见肘。”

  “仆未被鲜卑胡囚困前,曾往义阳郡市粮,由此方能提前寻出逃脱路线,不被鲜卑胡抓捕回去。”

  提起早年之事,石劭不免想起离散的亲人。

  在北地尚能保全xing命,拼死来到南地却遭遇横祸,父母离散,兄嫂身死,妻儿不知去向,身边仅剩一个幼弟。

  藏身陋居的日子,他时常在想,自己一家拼死逃出北地究竟值不值得。

  几番思量之后,终于得出答案,哪怕时间倒流,他也不会留在胡人盘踞之地。但会提前武装起一支力量,护得全家安危,绝不轻信晋地豪qiáng。

  不知不觉间,石劭的思想发生极大转变,“实力”二字牢牢扎根脑海。再多的怨恨不平,没有实力,一切只能成为空谈。

  桓容的出现让他看到希望。

  闻其姓氏出身,观其言谈举止,石劭相信,只要桓容下定决心,必能做出一番事业。

  醒来之后,石劭就做好准备,只要桓容肯开口招揽,必定二话不说为其鞠躬尽瘁,只为换得大仇得报,告慰父母兄嫂之灵。

  怎料桓某人过于小心,话到嘴边硬是不出口。

  石劭焦急之余,心中开始没底。

  自己刻意展现的“才华”和“经验”,府君似乎不甚在意?这样的话,他还凭什么取得府君赏识,为家人报仇,为自己和幼弟求得安身之地。

  按照常例,两人本该是见面看对眼,一拍即合。

  结果一个顾忌重重,半遮半掩,另一个着急上火,心中忐忑;一个各种展示才华,就差直接挂牌求聘,另一个口水滴答,袖子一擦硬是不开价。

  媚眼抛得再直接,对方愣充瞎子照样没辙。

  身在局中无知无觉,局外人却看得清清楚楚。例如阿黍,当真很想提醒桓容一句:郎君,您赶紧开口吧,不见石氏郎君急得嘴角都要起泡了?

  幸好桓容不是真的脑子不转弯,细思石劭的表现,撇开“三顾茅庐”那一套,试着开口询问,对方可愿为他舍人。

  石劭南渡落魄,又无意寻找亲族,户籍可以重办,想要定品却是难上加难。

  不入士族无法直接选官,县中官职根本不要想。舍人名为县公国官,实为门客谋士一类,并不入流,多少还能通融一下。

  “我知委屈敬德。”

  “郎君何出此言?仆智谋短浅,能得郎君赏识已是感激不尽。郎君尽可吩咐,仆愿效犬马之劳!”

  桓容笑眯双眼,总算有人才入帐,今夜必能睡个好觉。

  石劭长舒一口气,总算恢复自信。

  阿黍带着小童整理车厢,众人今夜仍需歇在房舍之外。领了衣食的农人抱来gān柴,围着车队点燃数个火堆,和健仆轮班进行看守,既为防备林中野láng,也为防城中探查之人。

  健仆在城东的一举一动并未避开豪qiáng耳目,消息很快会传入陈氏耳中。

  对方会是什么反应,现下还拿不准。

  以桓容的想法,这三人暂时不能杀,却也不能放。陈氏的礼物仍旧要送,之后如何行动,端看对方是愿意商谈,还是给脸不要,打算来一场拳头对话。

  自己的拳头的确不够硬,但也不会任由旁人欺上门,坐着挨扇不知抵抗。

  阿母jiāo代的坑爹之策尚未实行,正好在陈氏身上试一试效果。更何况,他对郗愔派出的府军很是眼馋,能趁机留下那就更好。

  是否是探子不重要,关键是他和郗刺使表面结盟,在盟约没有撕毁之前,北府军比西府军出身的旅贲护卫更加可靠。

  福至心灵,桓容茅塞顿开。拨开重重迷雾,终于明白,以自己目前的qíng况,想以最短的时间立稳脚跟,必须行非常之法。

  自己没有那份头脑,和盐渎豪qiáng玩计策手段无异是以短攻长,到头来没有好处不说,还会被狠狠修理。远不如把柄在手,向渣爹借势,gān脆利落举刀开片。

  所以,渣爹,儿qíng非得已,需要坑您一把,还请见谅。至于坑爹的标准……反正桓大司马权倾朝野,坑挖深点照样无碍。

  桓容起身离开火堆,洗脸漱口,车厢门关好,在温香萦绕中沉沉入眠。

  远在姑孰的桓大司马接到桓容书信,看到被押至帐前的十几个贼人,面上yīn晴不定,许久方令人将他们押下,明日全部处死。

  “我子可好?”

  “回郎主,郎君受惊不小。”忠仆沉声道,“仆经建康时,将郎君亲笔呈送公主殿下。殿下言,贼人胆大包天,郎主爱子之心天下共知,必当给郎君一个公道。”

  桓温点点头,道:“细君知我。”

  忠仆垂首跪在地上,甭管赞不赞同,面上均未显分毫。

  “庾邈无视律法,挟私仇加害朝廷命官,竟还诬陷我子,yù致兄弟生隙,其心险恶至极!庾希知qíng不报,当与其同罪!”

  桓大司马直呼二人之名,显然已无半点回旋余地。三两句话间,庾氏命运就此注定。

  原本他并不想太快铲除庾氏,可惜庾邈坏他大事,又被郗愔抓住把柄,他不动手照样活不到明年。再者,为保住桓济,给南康公主一个jiāo代,庾氏必须做出“牺牲”。

  桓大司马召来舍人商议,当日备下五车绢,两箱金,外加五十名青壮,一并送往盐渎。

  为表诚意,青壮均自流民中挑选,尚未加入府军,更谈不上刺探qíng报。桓容肯下功夫,绝对能培养成自身力量。

  对桓大司马而言,能暂时安抚住嫡妻嫡子,五十人不算什么,根本构不成威胁。对桓容却是天降横财,不收都对不起英勇献身的刺客。

  郗超如果知晓此事,定然会劝谏桓大司马,绢布金银可以给,青壮绝对不行,再少都不行!可惜他不在,正被亲爹困在京口。

  “你等回去后告知我子,我必严惩庾氏。今后有事亦可报送姑孰,我必为其做主。”

  “诺!”

  忠仆准备启程,桓大司马令舍人与护卫同行。主要不是为了桓容,而是往京口拜访郗愔。郗超好歹是他帐下参军,在京口日久,总该返回姑孰。

  至于途中不见的旅贲,桓大司马不问,忠仆同样未提。数人就此人间蒸发,不见半点痕迹。

  事qíng处理完,忠仆和舍人连夜启程,登船离开姑孰。

  桓济始终没露面,翌日清晨,伺候的小童推门而入,看清室内qíng形,顿时脸色煞白,手中铜壶落地。

  暖香萦绕,chūn意融融。

  桓济立在榻前,衣襟大敞,露出苍白的胸膛。长发披散,双眼赤红,表qíng狰狞骇人。

  两名妾室滚落在地,一人绢袄散乱,腰背大片青紫,一人身下大片殷红。chuáng脚蜷缩着一名美婢,脸泛青白,颈间一圈青紫的掐痕,气息极是微弱。

  小童吓得失声,几乎是爬出门外。

  桓大司马得知消失,当即令人将桓济抓来,在营中重打二十军棍。

  “一、二、三……”

  行刑的府军高举圆杖,狠狠落下。

  桓大司马下了狠心,亲自监刑,二十杖没有半点留qíng。

  杖刑完毕,桓济被送回房中,医者熟门熟路的诊治取药。

  诊脉中途,医者的脸色忽然变了。叫来美婢询问,得知近日来的qíng形,冷汗瞬间浸透脊背。再三确认之后,医者不敢隐瞒,几乎是提着脑袋去见桓大司马。

  “什么?”

  得知桓济的qíng况,桓大司马骤然变色。

  桓济竟然不举,就此废了?!

  第三十四章 jiāo锋一

  桓济尚无子女,唯一怀有身孕的妾室又被打得小产,至今生死难料。如果病况无法治愈,此生恐要绝后。

  营中医者均被召集,逐个为二公子诊脉。

  诊断出的结果无一例外,除非神医再世,并且专治男子不举,否则,桓济再无转好的可能。

  “庸医!滚,滚出去!”

  得知这样的结果,桓济登时bào怒,英俊的面孔极度扭曲,仿佛恶鬼一般。

  “郎君,郎君莫要移动,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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