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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379)

  前朝时的匈奴何等qiáng盛,南匈奴一样内迁臣服,还曾在战乱时护卫汉家天子。

  她的儿子甚至不是部落首领,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王子。在国破后臣服qiáng者,这是生存的手段,也是糙原部落奉行的准则。

  她执意要收拾早年的仇人,固然有出气的成分,更多是想同吐谷浑贵族彻底割裂,让汉家天子清楚看到,他们母子决心投靠,不为自己留任何后路。

  即使汉家天子看不到,他身边的文武也会有所察觉。届时,就是他们母子的出路和机会!

  四王子很有行动力,不只向桓容道出请求,更当面说出不少贵族的秘密,其中就包括贵族藏宝的所在,以及部落时常游牧的区域。

  知晓桓容对工匠感兴趣,更主动说出,在吐谷浑和附国的jiāo接地带设有一座大市,每逢七八月间,那里会聚集大批的工匠和奴隶,更有几个部落擅长探矿。

  “陛下,仆愿为大军带路!”

  桓容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派斥候前往探路,查明消息是否属实,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鉴于四王子递上投名状,甚至用鲜卑的礼仪,在脸上划下三道刀痕,当着众人的面宣誓效忠,桓容不介意投桃报李,先于大王子分给他牧民。

  虽然只有两百户,对四王子却是意义非凡,这证明桓汉天子开始信任自己。至于羌人和拓跋部的白眼,早被他抛之脑后。

  能取得汉家天子信任,被瞪几眼算得了什么。

  如果他能留在吐谷浑旧地,九成以上没法安生过日子,剑拔弩张是为常态。如此一来,才会让汉家天子放心。同样的,也为自己今后铺路。

  部落间的仇杀古已有之,大漠糙原尽是如此。羌人和拓跋鲜卑不会看着他做大,同他的,他也不会任由对方骑在脖子上。

  谁都不会让步,一切凭刀子说话!

  汉家天子给他两百户,大可以作为基础,收拢附庸部落。到时候,几股势力纠缠分割,此消彼长,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

  因为四王子的识时务,桓容不介意多给他几分善意和体面。

  此次设宴招待秦璟,四王子和大王子都有席位。大王子和投降的吐谷浑官员坐在一起,四王子则被安排在秃发孤和白部首领下首。

  这样的安排不能说不对,可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位王子之间,谁更得汉家天子青眼。

  大王子放弃执念,却没有发下臣服誓言。所谓的jiāo出兵权换取残部,换种qíng况算是有诚意,偏偏有四王子作为对比,立刻被比到沟里。

  见四王子chūn风得意的样子,剌延心中有气,奈何慢人一步,失去先机。现在只能喝闷酒,认真考量是不是该放下脸面,以部落规矩誓言效忠。

  秦璟的位置设在桓容右下首,随他入城的张廉和染虎等皆列席殿内。二百骑安排在他处,同秃发孤麾下的胡骑畅饮,加上白部和独孤部的勇士,可谓相当热闹。

  宴席开始前,张廉的视线扫过殿内,认出在座诸人,心中不免惊疑。抬头看向秦璟,后者却没有多大意外,仅是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

  张廉倒是想。

  可是,看看殿内都是什么人?

  拓跋鲜卑,慕容鲜卑,吐谷浑,羌人,羯人,杂胡。除了没有匈奴和敕勒,论胡部数量,几乎和四殿下手中的骑兵不相上下。

  目光转向桓容,张廉眉心拧出川字。

  固有的印象被打破,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位南地天子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如果他没看错,天子下首那两位绝对出身大士族,品位肯定不低。

  以建康的风气,让他们和胡人共席简直是不可思议。竟然安坐如常,没有拍案而起,当场掀桌?

  张廉心中出现很多疑问,却不好当场问出。只能暂且压下,不着痕迹的观察,希望能在宴会结束前得出答案。

  待众人入席,酒水菜肴陆续送上。

  条件简陋。不能同台城相比,加上赴宴之人身份特殊,桓容吩咐宦者,没有安排舀酒的婢仆,只将酒壶放到席上,供众人自斟自饮。

  遇上不过瘾的,还有皮制的酒囊。

  只要不发酒疯,随便你怎么喝。当然,发酒疯也没关系,拖到雪地里清醒片刻,绝对不敢二度御前失仪。

  乐声起,不是优美的南地调子,而是铿锵的鼓声,伴着苍凉的埙音,直击众人心底。

  桓容举觞,邀秦璟共饮。

  “将军满饮此觞。”

  秦璟举杯回敬,四目相对,皆是瞳孔漆黑,目光幽深,偶有波澜起伏,却让人看不真切,辨不出半点qíng绪。

  “谢陛下!”

  秦璟换下铠甲,着玄色深衣。领口和袖摆镶嵌金线,腰间紧束玉带,冰冷中透出雅致,让人很难相信,眼前之人就是dàng平漠南糙原的杀神。

  桓容和秦璟对饮,谢安和王彪之等随之举觞。

  两觞之后,鼓声忽然变得急促,七八名身形魁状的甲士迈步进殿。

  甲士皆赤luǒ胸膛,手持宝剑,伴着鼓点挥剑,齐声大喝。吼声与鼓声应和,震耳yù聋,仿佛惊雷当头砸下。众人心中难免一惊,有人已下意识摸向腰间。

  桓容挑眉看向宦者,宦者眼皮低垂,仅向谢安和王彪之的方向努了努嘴。

  这两位安排的?

  桓容愈发感到诧异。

  宦者点头,严肃表示,就是这两位的主意!他区区一个宦者,真心不是王谢家主的“对手”,只能委屈让步,陛下恕罪!

  桓容:“……”

  他百分百确信,亲娘把此人安排到自己身边,绝不只是身手好这么简单。

  谢安和王彪之看到桓容反应,同时抚过长须,微微一笑,那叫一个英俊潇洒,帅出了境界。

  桓容默默转头,对上秦璟视线,发现对方正微微眯起双眼,嘴角牵起一丝弧度。不提防之下,心跳骤然漏了半拍。

  说句实在话,心脏不够qiáng,恐怕无法适应这个时代。所谓的魏晋风流,当真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他怎么觉得秦璟的笑不太对,似乎有点渗人?

  再细看,笑容依旧,渗人的寒意却消失无踪。

  错觉吧?

  桓容摇摇头,忍不住看了第三眼,差点陷入那双深邃的眸子。用力捏了捏手指,艰难的移开目光,不禁暗中咬牙,这是犯规啊有没有?

  事实上,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是他。

  熟悉秦璟的张廉表qíng僵硬,差点被酒水呛到。眨眼细看,四殿下早已经恢复正常。只不过,看向桓汉天子的眼神依旧是有点不对。

  该怎么形容,他实在拿不准,就是觉得不对。

  来回看着桓容和秦璟,张廉突然间产生一个疑问:四殿下和桓汉天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外人知道的秘密?

  与此同时,长安王宫内,一队婢仆提灯而行,穿过长长的宫道,踏上青石砌的台阶,停在九华殿前。

  守殿的宦者迈步上前,借火光看清是椒房殿的女官,倒吸一口凉气,压根不敢出声阻拦,匆忙打开殿门,让开道路。

  女官目不斜视,直接走进殿中。

  不到两刻钟,殿内传来一阵嘈杂声,继而是喝斥,很快又变成尖锐的哭声。

  一名仅着中衣的容华瘫软在地,鬓发蓬乱,瑟瑟发抖。

  女官居高临下,俯视前一刻还面带怒色的女郎,始终是面无表qíng,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奉皇后殿下命,沈氏gān政前朝,妖言蛊惑君王,依罪当绞!”

  “我没有!我要见官家,我要见天子!”

  沈容华拼命挣扎,奈何双臂被婢仆扭住,到头来,只是在身上多添几块青紫。

  女官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一月前,四殿下率军攻下白兰城,消息传回长安,你母隔日入宫。三日后,官家幸九华殿,你曾道出何言?四殿下同二殿下联手,有不遵君命之嫌!”

  “五日后,官家再幸九华殿,你借宠上言,请以你兄入司隶校尉。”

  “十日前,你母再入宫,隔日既有刘淑妃巫蛊谣言。今已查明,诸事罪在沈氏!”

  说到这里,女官退后半步,道:“送沈容华上路。”

  “诺!”

  “容华放心,三日后,你父母兄长都将下去陪你。皇后殿下会另选沈氏女郎入宫伴驾。”

  以为几位殿下都离开长安,皇后殿下失去倚仗,就可以不老实,在宫内兴风作làng?

  简直笑话!

  第二百六十章 定约一

  沈容华被绞于殿前,脸色惨白, 双眼泛着血丝, 临死之前拼命挣扎, 闹出的动静委实不小。

  有心腹婢仆趁人不备,挣脱开钳制, 头也不回的冲向殿门外,不顾一切的推开宦者,大声的哭喊, 希望能惊动光明殿, 借机向天子求救。

  女官冷冷一笑, 道:“不用拦她,让她去, 最好能喊得再大声点, 让整个桂宫都晓得才好。”

  黑夜中, 宫婢的哭喊声愈发显得凄厉。

  兰林殿和九华殿的嫔妃美人闻讯, 皆是噤若寒蝉,不下一个蜷在榻上瑟瑟发抖。尤其是曾同沈容华一般向秦策进言, 试图挑拨父子关系, 进而为自家求好处的, 此刻更是六神无主、脸白如纸。

  秦璟杀人,终究是在宫外。

  刘皇后手掌宫内大权,想要处置哪个嫔妃,随意寻个借口,完全不费chuī灰之力。

  如果天子出面gān预,沈容华尚能留得一命。可宫婢嗓子流血,嚷得宫内上下尽知,天子早该得人禀报,却迟迟没有半点动作,怎不让人绝望。

  窥其态度,完全是任由沈氏去死。

  有前车之鉴在,各家送入宫内的女郎除了貌美,最重要的就是会审时度势。秦璟在长安时日,后宫内一派和谐,没出任何幺蛾子,全因众人识时务,知晓不能轻易捋虎须。

  秦氏兄弟先后离开长安,刘皇后貌似失去倚仗。

  几位皇子的姻亲多被赋予闲职,并未被重用;钱氏似是表态,又似在左右摇摆,对支持哪一方的态度颇为暧昧。

  几次试探之下,终于有人生出心思,开始在暗中动手。

  即便想挑起是非,做出头的椽子,总不是完全没脑子。不敢直接对皇后下手,而是将目标定在刘淑妃身上。

  前朝巫蛊之祸骇人,至今犹被人提及。如果事qíng顺利,别说皇后淑妃,连几名皇子的姻亲都会牵扯其中。

  天子雷霆之怒,落局之人避无可避。纵然秦璟兄弟赶回来,事qíng早成定局,且有理有据,想也奈何不得谋划之人。

  毕竟几家只是传播流言,真正下手的实是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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