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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433)

  秦玒站在兄长身边,抱臂仰望树冠,微微眯起双眼,神qíng中带着怀念。

  “阿兄想找,怕是要爬上去。”

  “爬上去?”

  听到秦玒的话,秦玓竟是摩拳擦掌,颇有几番跃跃yù试。

  秦玦和秦玸席地而坐,指着不远处的石台,给秦珍秦珏讲述当年的趣事。

  “我像阿弟这么大时,跟着三兄和四兄习武。三兄好说话,并不十分严格。四兄却极是严厉,要是不听话,鞭子当场抽过来。虽然没抽在身上,也着实是吓人。”

  “四兄十几岁就上战场,还曾独自猎杀láng王。”

  “对了,那张白láng皮现在在哪……”

  正室内,秦玖和秦璟对坐手谈,秦玚在旁侧观棋,手中端着一盏茶汤,偶尔饮上一口。习惯清淡的味道,对于加了葱姜的茶汤,总觉得不太好入口。

  雕窗半敞,秦玦几人的的说话声不时传入,有的模糊,有的清晰,听了片刻,只觉得别有趣味。

  棋局到了中途,白子优势尽显。

  秦玖凝眉思索,良久之后,终究丢开手中黑子,摇了摇头。

  “这局是我输了。”

  “阿兄承让。”

  秦玚从沉思中转醒,探头看一眼棋盘,纵然不擅棋之人,也能轻易看出胜负、

  “阿弟何时动身回长安?”秦玖没有召唤婢仆,而是挽起长袖,亲自清理棋盘,一颗颗收起棋子。

  “三日之后。”秦璟一边说,一边动手帮忙。

  “这么急,可是朝中有事?”秦玚放下漆盏,cha言道。

  秦璟点了点头,道:“长安的事貌似过去,实则隐患不小,国内未必太平。”

  秦玖捻起一粒黑子道,叹息道:“已经是五月末,依旧没有一场雨水,今岁怕又会是灾年。”

  此言一出,室内登时陷入沉默。

  兄弟三人不再说话,许久只有袖摆擦过矮榻,棋子相击的轻响。

  “阿弟可有计较?”秦玚打破了沉默。

  “大灾恐难避免,唯有设法应对。”秦璟实话实说,“近岁以来,国内大旱蝗灾频发,几乎未曾断绝。我日前令人清点国库,并上报各地府库存粮,实是不容乐观。”

  秦玖和秦玚同时皱眉。

  “去岁歉收,前岁则有数州绝收。百姓无粮果腹,盗贼必生。况且……”

  “什么?”

  “幽、并两州有大旱迹象,临近的糙原又将如何?”秦璟叹息一声,“今年的边境不会太平。”

  秦玖和秦玚微凛,不由得心生担忧。

  “阿弟是担心,糙原诸部会趁机南下?”

  “是。”秦璟没有隐瞒。

  “我离开朔方城前,暗中派人往漠南,探听漠北诸部消息。”

  “如何?”秦玚问道。

  “据悉糙原已生灾qíng,牛羊大批饿死,更有不知名的疫病蔓延。漠北诸部寻不到糙场,多往漠南迁徙。高车首领和乌孙昆弥暗中联络,互遣使者,很可能联合起来,大举进犯边境。”

  夏侯氏举兵,长安突生叛乱,秦氏兄弟带兵平叛,边境兵力变得空虚。

  战乱平息,秦策入葬祖地,兄弟几个齐齐返还西河,难免留给人钻空子的时机。

  加上夏侯氏叛乱留下的隐患,长安人心不齐。旧部心生猜疑,新投的豪qiáng生出他念,隐患着实不小。

  这种qíng况下,糙原诸部大举南下,纵然不能攻入中原,也会给秦氏造成不小的危机。

  “如大举调兵戍北,南边怕会趁机出兵。”秦玖开口道。

  秦璟没说话,秦玚蹙眉看向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终究没有诉之于口。

  “北有胡贼,南有桓汉,若是两面同时起兵,怕是不好应对。”秦玖声音渐沉,“幽、并等地又有大灾迹象,军粮都难凑齐。”

  此言不假,句句指向要点。

  如果边境燃起烽火,桓汉再趁机发兵,局势对长安相当不利。

  腹背受敌之下,如何才能取胜?

  秦璟手下的确有qiáng兵,可将兵再qiáng也要吃饭。

  尤其是诸胡联合的万余骑兵,之前以战养战,每次出征都能是获利颇丰,自然战意十足,连战连胜。

  如今却不然。

  糙原遭遇大灾,高车和乌孙等部损失巨大,自己都吃不饱,根本没有油水可捞。相反,为了熬过灾年,诸部不顾秦璟的凶名,悍然联合起来南下。

  两支军队遭遇,固然能够取胜,可胜利后的问题同样不小,甚至可以说相当大。

  “阿弟……”

  秦玖是真的忧心。

  没有妥善的处理办法,长安面临的近乎是一个死局。

  向桓汉递送国书?

  秦玖和秦玚对视一眼,明显是生出同样的念头。眼前短暂一亮,又迅速暗淡下去,摇了摇头。

  千载难逢的时机,建康朝廷岂会错过。

  阿弟同桓汉天子jiāoqíng匪浅,可在国家大事之上,这份jiāoqíng也要退一she之地。

  “阿兄,待归长安之后,我会亲往荆州一趟。”

  “往荆州?”秦玖面露诧异。

  “对。”秦璟点头,眼帘半垂,看着棋盘上纵横的纹路,微微有些出神,“桓汉天子二度巡狩,借此时机,我有意同其当面一晤。”

  这个时候去见桓容?

  秦玖和秦玚都是一愣,不明白秦璟作何打算。

  “阿弟,此事还需从长计较。”秦玖劝道。

  “阿兄无需担心,此去并非jiāo恶,而是结好。”秦璟抬眼笑道,“何况,阿兄也说今岁恐有大灾,想要大批市粮,这样更为便宜。”

  如果桓容下令,拦截往北地运粮的通道,不许商队往北地运粮,事qíng会变得相当麻烦。纵然有西域和三韩之地补充,终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事实上,秦璟早就想到,北方缺粮是个致命的弱点。

  奈何苍天不怜,北方各州轮换着遭灾,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建康盯准这个弱点,只要卡死粮道,再断绝西域商道,就能给长安致命一击。

  秦璟常年镇守边界,扫清漠南,震慑诸胡,也是试图打破困境。

  虽有一定效果,终究无法从源头上掐灭隐患。

  桓汉在西域的经营不是秦氏能比,几年下来,西域诸胡几乎唯建康马首是瞻。

  桓嗣牢牢把持姑臧,城内诸胡受利益牵绊,早没了反叛之心。彼此之间生隙仇杀,反而要求到治所门前,请桓汉官员主持公道。

  谢玄和王献之南归,留下的大军不容小觑。

  高昌、焉耆尽归汉土,guī兹向桓汉称臣,鄯善倾向长安,却一样要受桓汉的辖制。

  要破这个困局,不是不可以。

  最直接的办法,发兵攻打姑臧,灭掉桓汉留在西域的军队,彻底占领西域商路。可那样一来,商路怕会再次断绝,一切又会回到原点,必将得不偿失。

  “唯今之计,先从桓汉市粮,补充朔方、西海等地。并从各州调兵,严防胡部南下。”

  高车和乌孙未必有称霸中原野心,九成是打算抢一回就走。如此一来,行事自然无所顾忌,必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如果防备有疏漏,派兵不及时,不能将这些部落彻底挡在国境之外,边州恐将生灵涂炭,重现早年间胡贼肆nüè的惨景。

  “阿弟已经考虑清楚?”秦玚问道。

  “是。”秦璟颔首,“秦氏祖训,驱逐胡贼,保中原百姓为先,璟时刻不敢忘。”

  秦玖和秦玚没有再劝,只叮嘱秦璟,行事务必小心。

  “阿弟今为一国之君,不比早前,行事需得谨慎。”

  秦玖几番叮嘱,总觉得疏忽了什么。想到“一国之君”四个字,表qíng中闪过恍然,开口道:“大君丧期之后,阿弟该成亲了。”

  “对!”秦玚一拍巴掌,似被秦玖提醒,接言道,“阿岢都要定亲了,阿弟身边无人,实在是说不过去。”

  “纵然不立后,也该有几个嫔妃。”秦玖补充道。

  “如果必要,可迎桓汉宗室女。桓汉天子没有亲妹,几个庶姊业已成亲。桓氏族中女郎不少,阿弟可仔细斟酌。”

  秦国境况不妙,同桓汉结亲的确是个办法。

  然而,秦璟并不想这么做。纵然要迎桓氏女郎,也不该是他。

  “阿兄,阿跃已是舞勺之年,可以禀报阿母,为他向桓汉求娶。先定亲,及冠后成亲。”

  秦玖瞪眼。

  明明说的天子后宫,怎么三绕两绕绕到自己儿子身上?

  “阿兄,我不打算成婚。”秦璟吐出实言,“此事阿母早知。”

  “为何?”秦玖皱眉,“莫非是因为术士之言?阿弟,这些都是早年间的事,听听就罢,不可全信。纵然不为国君,也当娶妻成家绵延子嗣。”

  秦璟仍是摇头。

  秦玖还想再劝,被秦玚拦住。

  “阿弟莫非心中有人?”秦玚试着问道,“只是不好求娶?”

  秦璟没说话,已然是默认。

  “不好求娶?”秦玖眉心紧蹙,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南边的王谢士族?

  秦玚似有顿悟,脑中闪过一道灵光,问道:“是赠阿弟鹁鸽之人?”

  秦璟没有否认。

  “阿母可知道?”

  “知道。”秦璟道,“阿母曾代我送鸾凤钗。”

  “对方可曾收下?”秦玚继续问道。

  秦璟点头。

  沉默两秒,秦玚拍了拍秦璟的肩膀,颇有几分同qíng之意。

  真是他想的那位,这事还真不好办。除非两国开战,打赢了把人抢过来,要不然,阿弟真得“光棍”一辈子。

  纳美人?

  阿弟愿不愿意两说,那位至今单身,身边连个嫔妃的影子都没有,态度已是足够明显。要是长安宫里突然多出几个美人,即便只是摆设,事qíng怕也难善了。

  秦玚和秦璟相处时间长,综合种种迹象,对事qíng有一定了解。

  知晓秦璟心仪之人,难免对兄弟心生“同qíng”,更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纵观古今,天下两分不是没有,但是,一次出现两个单身的皇帝,一南一北,身处同一时期,当真的绝无仅有。

  秦玚有了答案,秦玖依旧摸不着头脑。

  见他满头雾水,秦玚好心,低声解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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