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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55)

  “留着?”

  秦璟点点头,他曾见过苻坚,苻雅的长相同苻坚有三四分相似,又穿着氐人贵族才能穿着的重铠,身份定然不一般。即便比不上慕容亮,应该也值不少钱。

  知晓秦璟的意图,秦玚很是无语。

  “阿弟,咱们又不缺金银。”

  “多多益善。”秦璟道,“杀了此人容易,但事qíng传出,氐人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如果被慕容鲜卑利用,于堡内也是麻烦。”

  简言之,他还想多看几场热闹,不想立即掺和进去。

  有王猛在,必会对苻坚晓以利害。

  只要不害此人xing命,秦氏坞堡和氐人仍旧能“相安无事”。既能避免麻烦又能再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秦玚扎穿一个想偷袭的氐人,收回长枪,甩掉枪上的血迹,愈发肯定大兄的话有道理。

  “你我兄弟之中,玄愔最不能惹。”

  黑成这样谁敢惹?

  除非嫌命太长。

  两人放过苻雅,不代表其他氐人能够保命。黑甲骑兵三轮横扫,余下的四百多名氐人被分割成三部分,既逃不掉又不愿投降,最后只能倒在刀枪之下,血染初chūn的大地。

  血腥味引来láng群,天空中开始有乌鸦聚集。

  láng群畏惧骑兵,不敢轻易靠近,却又觊觎血ròu,迟迟不肯离去。乌鸦被苍鹰和金雕驱赶,嘎嘎叫着,在半空飞上飞下,同样不想就此离开。

  苻雅知道大势已去,不想被俘虏,抽出随身长剑,反手就要抹脖子。

  刀锋抵上脖颈,鲜血沿着伤口溢出。

  不等他再用力,手上突然一空,头皮骤然发紧。

  一杆长枪挑飞他的佩剑,苍鹰和金雕同时俯冲,抓头发的抓头发,抓肩膀的抓肩膀,硬是是将一百八十多斤的大汉提起,依照秦璟所指飞向坞堡。

  “死伤的仆兵带回堡内,这些氐人……都烧了吧。”

  即使已经立chūn,北方仍时常有飞雪落下,土地冻得结实。无论秦璟还是秦玚,都无心令人挖坑掩埋,不使其落入飞禽走shòu之口已是最大的仁慈。

  相比之下,死在胡人手中的汉家百姓怕是连骨灰都找不到。

  古有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秦氏上下虽然推崇法家,对儒家的这句话却是相当赞同。

  留下数名仆兵处理氐人尸骨,秦璟和秦玚率众返回坞堡。

  氐人的战马少部分受伤,可分给堡民充作ròu食。大部分依旧完好,驯养一段时日可以补充给骑兵。

  苻雅吊在半空,眼见秦氏坞堡越来越近,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会是这个现场,打死他也不会拉开弓弦。

  没事充什么神she手,猎什么苍鹰!带出的骑兵没追到苻柳不说,更全部死在秦氏手里,他如何向国主jiāo代?

  如果自己死了,说不定能削减国主怒火,为家小留一条生路。现如今,秦氏压根没打算杀他,八成是要充作“人质”和国主讲条件!

  想到可能的后果,苻雅顿觉前途昏暗。

  设法再次自尽?

  一则手中无刀,二来,失去第一次机会,求生的意念压过死志,苻雅连咬舌的勇气都聚不起来。

  骑兵回到堡内,立刻有健仆上前牵走战马。两名文吏领命,召来厨夫分解马ròu,其后分与堡内民户。

  “郎君,不若以大锅烹制,ròu汤散于堡民。”

  不患寡而患不均。

  本就人多ròu少,加上新增的流民,如果按户头分,每户未必能得多少。与其每人分一小块,有的流民分不到,暗中招来埋怨,不如整锅炖煮,全堡都能尝一尝ròu味。

  “善。”秦璟点头。

  文吏当下集合人手,做出各项安排。

  城内架起柴堆,大锅架在火上,待锅中水滚,成块的马ròu放进水中,加上厨夫特制的调料,很快飘出香味。

  秦玚换下铠甲,去向秦策汇报战况。

  秦璟净过手面,换上玄色深衣,令仆兵将苻雅手脚捆住,嘴巴堵上,带入慕容亮曾住过的宅院看押。

  “寻医者为他治伤。”

  “诺!”

  仆兵把人抬下去,秦璟走到院中,等候已久的苍鹰立即飞落,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随后伸出腿,现出绑在腿上的一只竹管。

  考虑到天气状况和路程长短,桓容将信写在绢上,包好塞进竹管。

  之前送信都是绢布上腿,如今绑上这个东西,苍鹰相当不舒服,脾气也随之bào躁。沿途飞过的州郡,猛禽纷纷避让,生怕惹到这只bào躁的家伙。

  没想到苻雅自己找死,成了苍鹰的出气筒,更沦为秦氏手中的人质。如果苻坚肯出金子,他还能回到部落,假设突然抠门,慕容鲜卑就会成为他的“归宿”。

  秦璟解下竹管,拍拍苍鹰的脊背。随后除掉竹管一端的蜡封,扯出一条绢布。

  本以为竹管不到一指长,能装入的绢布有限。哪想到,这一扯就扯出足足两尺,展开来,薄如蝉翼,没字的地方近乎透明。

  举着“信纸”,秦璟有片刻的怔忪。

  如果他没看错,这种绢在汉时为皇族之物,诸侯王之上方可用。

  因擅长织造的工巧奴减少,上等的绢布在南地价格昂贵,北地更是千金难求。

  这样的绢被裁开写信,该说bào殄天物还是别出心裁?但不得不承认,以此绢书写的确远胜其他布料。

  不等看过信中内容,秦璟已是摇头失笑。

  容弟的xing格当真是有趣。

  苻雅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出,苻坚大怒,扬言要发兵。可惜得不到朝中支持,连王猛都遣人送信,言同慕容鲜卑必将有一场大战,此时不宜同秦氏为敌。

  “晋大司马桓温有jian雄之相,亦有平北之志。恐其将有所动,陛下实当谨慎。”

  灭掉氐人部落中的反叛力量,带头的苻柳却跑了。慕容垂养jīng蓄锐,难保不会从苻柳处得知己方动向,趁机发兵攻打。

  这个时候同秦氏开战实在太过不智。

  桓温可不是傻子,知道氐人同北地最qiáng的两股势力开打,抓住机会定要扑上来咬一口。再者言,苻雅不是还活着?死的不过是些兵卒,再征发就是。

  相比氐人内部出现的争执,慕容鲜卑却是相当gān脆,如果真是苻雅,多少huáng金尽管开价!跑到慕容垂帐下的苻柳尤其对苻雅恨得牙痒,直接放言,如果能将苻雅“换”来,huáng金他愿意出一半!

  五日后,苻坚终于被王猛说服,派人前往秦氏坞堡买回苻雅。慕容鲜卑动作更快,早在一日前便派人出发,随车带着两箱huáng金。

  坞堡内,秦璟登上城头,放飞带着回信的苍鹰。

  苍鹰鸣叫数声,盘旋两周,方才依依不舍的向南飞去。

  正月底,晋室加桓大司马殊礼的旨意抵达姑孰。

  桓温换上官服,面向建康方向行拜礼。

  桓熙和桓济站在他身后,前者满面红光,显然为日后的荣耀得意。后者目光yīn鸷,眼底时而闪过一道寒光,令人心生警惕。

  宦者离开后,桓大司马随意将圣旨丢到一边,挥笔写成奏疏,着人送往建康。

  奏疏内容主要是关于两件事,一是正月将过,庾柔庾倩和殷涓是不是再审一审?这三人有谋反的意图,其家族也未必gān净。另一件则是关于北伐。

  “温请与诸州刺史共举兵伐北。”

  只言伐北,却不言伐燕还是伐秦,其背后的含义着实值得玩味。

  盐渎县中,桓容难得迎来一段平静日子。

  舆图绘制完毕,该送的人全部送去盐场,给秦璟的信送出后,桓容采纳石劭意见,遣人往京口送信,提醒郗刺使防备可能南下的鲜卑人。

  盐渎是桓容的食邑,附近侨郡却都是郗愔的地盘。假如慕容垂真要开抢,首先要经过的she阳等县均属北府军防御地界。

  按照石劭的分析,与其将消息瞒下,自己拼死拼活的想办法,不如给郗刺使通个气,看看对方是什么态度。

  不管郗愔和桓温斗到什么地步,两人对胡人的态度却相当一致:敢来就拍死,绝无二话!

  一番安排下来,桓容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独自坐在内室,隔窗眺望远处,桓容不得不感叹,难怪古人重视谋士,后世的成功者背后总要有个智囊团,没有石劭,仅凭他自己,面对这种qíng况九成要麻爪。

  “人才难得啊!”

  桓容掰着指头算算,发现人手越来越不够用。当下决定,往流民中捡漏的计划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第四十九章 有xing格的桓府君

  魏晋时期,视正月最后一天为晦日,当临水泛舟,漂洗衣裳,以为消灾解厄。

  到东晋太和年间,消灾解厄的意义逐渐淡化,百姓至河边多为泛舟游玩,观景赏chūn。虽无曲水流觞一类的雅事,却是人来人往,热闹不下上巳节。

  清晨时分,桓容早早被小童唤起,言是阿黍吩咐,今日须得到河边除晦。

  “阿黍还说,等到郎君出门,她要带人到屋后巷中送穷,粟粥和破衣都备好了。”

  “送穷?”桓容低头整了整腰带,不解问道,“这又是什么习俗?”

  “这是庶人和婢仆的习俗,郎君无需在意。”

  不等小童回答,阿黍端着漆盘走进内室,先是截住话头,随后瞪了小童一眼,什么话都在郎君面前说,当真该好生管教!

  盘中摆着三只漆碗,一碗是冒着热气的稻粥,一碗是香脆的麦饼,一碗是拌了ròu丁的腌菜,正好送饭。

  “牛车已经备好,郎君用完膳即可出发。”

  阿黍将漆碗摆到桌上,道:“日前殿下送来三车布帛,言是宫中之物。我捡出两匹给郎君制外袍,余下实在不配郎君,婢仆又穿不得,郎君可有章程?”

  “送两匹给石舍人。”桓容净过手,坐到矮桌旁,执起竹筷道,“再挑五匹装上车,余下你可自作安排,送到盐场或往城中市货皆可。”

  “诺!”

  阿黍应诺,离开内室着人打点。

  台城出来的东西,搁在寻常人眼中的确好,对坐拥金山的桓容来说却不算什么。

  亲娘身为晋室的长公主,身家富埒王侯,李夫人曾为成汉公主,随身的宫廷珍玩不知凡几。桓府的马车隔三差五往返盐渎和建康,桓容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这些寻常可得的绢布的确不太入眼。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用在这里不算百分百贴切,却也很能说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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