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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92)

  天色愈暗。

  阿黍点燃油灯,桓容躺在车厢里,听着雨水打在车顶上的声音,眼皮开始打架,渐渐有了睡意。

  咚咚咚!

  正迷糊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敲击声。

  阿黍推开车窗,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先后飞入,竟是送信归来的苍鹰,以及见过一次的领角鸮。

  “波——波——波——”

  领角鸮浑身湿透,炸开羽毛扑向矮桌,发现盘中空空如也,九十度转头看向桓容,大眼睛一眨不眨,竟似在控诉一般。

  桓容拍拍脑袋,一定是自己睡糊涂了!

  看它这个样子又实在不忍心,止住要动手赶鸟的阿黍,从柜中翻出剩下的一点ròugān,全部倒在盘子里。

  “波——”

  领角鸮鸣叫一声,叼起一条ròugān,迅速吞进肚里。

  苍鹰不屑的扫它一眼,想要上前,又被桓容抓住右腿。

  “等等。”

  桓容抚过鹰背,解开鹰腿上的竹筒,阿黍已撑伞下车,令健仆去取鲜ròu。

  军中没有羊ròu,却有从胡人处缴获的伤马。伤腿的战马无法存活,多数会成为兵卒的口粮。

  苍鹰被放开,当即扑向领角鸮。

  后者灵巧的闪躲,叼起盘中最后一条ròugān,振翅飞出车厢。

  桓容展开绢布,看到上面的内容,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苍鹰转过身,歪了歪头。

  桓容取过一条布巾,笑着覆到苍鹰身上,差点引得它炸毛。

  “别动。”桓容压住苍鹰的脊背,说来也奇怪,自从抓过鹰腿,他越来越不怕这只鸟,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它有几分可爱。

  阿黍取来马ròu,桓容笑着投喂。

  苍鹰蓬松胸羽,怀疑的看着他,奈何抵挡不住鲜ròu的诱惑,就此缴械,任由布巾擦过羽毛,带走冰冷的雨水。

  河东郡

  绵延数里的鲜卑营地,陡然响起金戈之声。

  刺鼻的火油装在罐中,一个接一个砸到帐篷上,凶悍的骑兵在帐篷间穿梭,投掷出小臂长的火把。

  火星遇油既燃,顷刻间,营地变成一片火海。

  “杀!”

  留守的部众拿起武器,无论老人、女子还是孩童,居均张弓搭箭,挥舞着长刀。更有几个凶悍的鲜卑人拉起长绳,不顾自身安危,意图绊倒马腿。

  秦璟猛的一拉缰绳,战马一跃而起,寒光闪过,地上仅余断首的尸体。

  火光中,秦氏仆兵分成数队,左右冲杀。

  遇上羊圈和牛圈,当即砍断绳索,放出圈中的羊奴和女人。

  羊奴表qíng麻木,不知作何反应,女人们借着火光,认出骑兵身上的汉家衣袍,哭着大笑,突然生出力气,猛然扑向最近的鲜卑人。

  没有武器,就用牙齿,用指甲,用一切可以用的东西。

  “啊!”

  乞伏炽盘正同仆兵厮杀,忽然感到小腿一阵刺痛,继而有重物扑到背上,左耳被生生咬掉。

  “啊!”

  惨叫声中,又有两个女人扑了上来,看样子似是姐妹,一人咬住乞伏炽盘的右耳,一人狠狠抓过他的脸颊。

  鲜血飞溅,女子猛地仰起头,发被染成红色,泪水流gān,眼中带着无尽的恨意,竟将乞伏炽盘的耳朵整个吞了下去!

  仆兵见过被胡人囚困的汉家百姓,他的父母也曾被囚在羊圈,对于女子的恨意感同身受。拦住要上前的同袍,挥刀斩断乞伏炽盘的双手,留他躺在地上,一声接一声哀嚎。

  暗夜中,火光冲天而起,浓烟弥漫在营地上空。

  胡人的惨叫声和羊群的惊叫声混杂在一起,响彻整个夜空。

  “阿弟,这有几个慕容鲜卑。”

  秦玓策马走来,几名仆兵跟在身后,押着数个衣着破烂的鲜卑贵族。

  “杀了。”秦璟看都不看一眼,没有半分犹豫。

  “不打算换钱?”

  “用不着。”

  和慕容亮的买卖做得差不多,秦璟不打算再和慕容鲜卑有所牵扯。

  秦玓咧开嘴角,舔了舔嘴唇,俊美无俦的面容闪过一丝邪气,长枪横扫,几个鲜卑人当场飞出数米,倒在地上,脊骨断裂,只能在痛苦中等死。

  乱世之中,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幕。

  面对豺láng,仁义道德只会引来悲痛,唯有举起刀枪,以杀止杀,杀得豺láng胆寒,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是秦氏坞堡生存之道。

  秦策如此,其子亦然。

  第七十三章 能坑则坑

  火光冲天,黑烟滚滚,乞伏鲜卑的营地渐成一片火海。

  留在营地中的鲜卑人没有想到,防备住了氐人,却没能防住汉人。

  秦氏坞堡的仆兵在烈火中冲杀,一个又一个鲜卑人倒在地上,临死犹不愿相信,繁盛一时的鲜卑部落竟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乞伏炽盘提议将部众集合到一起,本是个不错的主意,既能让氐人忌惮,也便于日后迁徙。

  可惜世事无常。

  如果不是乞伏鲜卑自己聚到河东郡,秦璟未必能一战而下,灭掉留在秦地的乞伏诸部。

  乞伏炽盘倒在地上,喉咙破开一个大口,嘴里溢出鲜红的血沫,手脚不停的抽搐,却始终没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满脸血污的汉家女子一口又一口咬在他的身上,带着滔天的恨意,泪水终于滚落脸颊,却是骇人的血色。

  “畜生!”

  “阿父,阿母,你们在天有灵,看看吧!”

  “阿兄,阿弟!”

  “报仇了!我为你们报仇了!”

  多数女子陷入癫狂,口中语无伦次。

  她们遭受了太多的苦难,胸中积累了太多的仇恨,她们需要宣泄,需要向这些祸害自己和家人的鲜卑人复仇

  女子站起身,吐掉嘴里的血ròu,四下寻找,搬起一块用来压帐篷的石头,不顾石面被火烤得滚烫,高举过头,狠狠砸在乞伏炽盘的胸口。

  另一个女子加入进来,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不到片刻时间,乞伏炽盘就变成一滩ròu泥,压根看不出本来模样。

  女子没有停手,任由掌心被烫红,似感觉不到痛楚。

  大火中,倒伏的尸体很快被吞噬,接连化为一具具焦炭。

  秦璟策马当先,令部曲chuī响号角。

  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惊住赶来一探究竟的氐人。

  “停!”

  领队的氐人将官猛的拉住缰绳,高举擎着火把的左臂,隆隆的马蹄声戛然而止。

  “是汉人的号角!”

  “是秦氏坞堡!”

  这队氐人骑兵常年驻守并州,没少和秦氏坞堡打jiāo道。根据经验,和坞堡仆兵对战,除非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否则都是败多胜少。

  乍见乞伏鲜卑的营地出现火光,氐人察觉不对,特地前来探查。结果一路飞驰,距坞堡几百米,竟听到了汉人军队的号角!

  “是秦氏仆兵杀来了?”

  氐人惊魂不定,战马打着响鼻,焦躁的跺着蹄子。

  弥漫在众人之间的焦灼,以及随风飘来的血腥味,让它们感到极其不安。

  动物的直觉胜于人类,尤其关乎到生死存亡。

  带队的氐人将领拿不定主意,究竟该不该继续前行。亦或是立即掉头,避开可能遇到的危险。

  “幢主,怎么办?”

  “容我想想。”

  这是想想的时候吗?!

  战马愈发不安,大地猛然传来可怕的震动。

  “咴律律——”

  打头的几匹战马同时扬起前蹄,后腿直立,险些将骑兵甩到地上。

  其他人顾不得关心同袍,看到黑暗中出现的朦胧暗影,不由得神经紧绷,本能的抽出佩刀,策马迎战。

  来人正是坞堡仆兵。

  清扫营地时,有戒备的部曲察觉脚下震动,当即单耳贴地,片刻起身回报,有超过百骑奔驰而来。

  “九成是氐人!”

  鲜卑营地中的火光过于明显,秦璟料到会引来氐人注意,早对此做好准备。

  “阿兄,”秦璟握紧镔铁枪,侧首笑道,“可想再杀一场?”

  火光中,玄色身影高踞马背,俊颜似玉,唇角微掀,黝黑双眸泛着冷光,令人脊背生寒。

  “一场?”秦玓扛起银枪,笑道,“一场如何够,在并州杀个来回才算过瘾!”

  “走!”

  兄弟俩同时夹紧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如两支利箭疾she而出。

  三千名仆兵,留下百余人看守牛羊,余下尽皆策马飞驰,带着满腔杀气,直向氐人飞冲而去。

  “嗷呜——”

  黑夜中响起野láng的嚎叫。

  营地中的血腥味吸引夜出捕猎的猛shòu,赤色的火光却令它们不敢靠近,只能在营地外围打转,焦急得发出一声又一声嘶吼。

  秦璟一马当先,秦玓略微落后,随距离渐近,仆兵们以刀背拍击马身,在奔驰中列成冲锋阵型。

  号角声再次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近在咫尺。

  氐人将兵脸色愈发苍白,平日里bàonüè弑杀的猛shòu,面对夜色中直扑而来的骑兵,瞬间变作待宰的羔羊,握刀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杀!”

  “嗷呜——”

  大概是过于兴奋,数个仆兵发出嘶吼,仿佛糙原上的láng群,迅速引起连锁反应。

  曾被胡人视做牛羊的汉人,这一刻化为夺取人命的凶神,排成锥形的战马冲进氐人马队,一阵清脆的刀戈相击声后,鲜血飞溅,血色染红刀锋。

  氐人天xing悍勇,不甘心就此落败,更不愿任由汉人宰杀。

  领队的将官丢掉火把,举刀发出一声长喝,剩余的氐人聚拢到他的身后,双方开始以命换命,对撞冲锋。

  刀枪相互撞击,伴着骑士跌落马背时的惨叫,时而夹杂着骨头被马蹄踩断的脆响,谱写成一曲悲壮的乐章。

  浓烟飘散,现出璀璨的繁星,清冷的弯月。

  月光洒落,地上的血都似镀上一层银辉。

  没有冲杀声,也没了惊人的嘶吼。

  氐人一个接一个落下马背,最后只剩一名将官,高举长刀冲向秦璟,擦身而过时,手臂脱离肩膀,飞起半空,仿佛慢动作一般,落到满地鲜血之中。

  “啊!”

  惨叫一声,氐人将官跌落马背,脊椎撞到刀柄,脆响声后,半身失去知觉。

  “杀我……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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