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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逆袭[重生]_四月流春【完结】(184)

  第112章 延河

  “姓容的不止害死少爷,还断了弟兄们的财路,死有余辜!”仇豹咬牙切齿,恶狠狠将刀鞘“当”一下杵在悬崖边沿的坚硬石壁。

  何烁年逾花甲,gān瘦深沉,须发灰白眼神浑浊,淡淡道:“老夫安稳半生,谁曾想这把年纪却被朝廷抄家?你们跟随老夫多年,即使被bī无奈散伙,也要尽力给你们谋一份丰厚的安家银。”

  仇豹笑得龇出一口大huáng牙,谄笑说:“弟兄们绝对信得过您老!甭管什么活儿,尽管吩咐,我们没有二话,统统照办!不过,游冠英能出什么价?咱可是帮他杀钦差呐,冒着砍头的风险。”

  “你害怕?”何烁斜睨一眼。

  仇豹蹲在悬崖边,随手揪了根糙塞嘴里嚼,扭头扫视七七八八抱着刀剑或躺或坐闭目养神的同伴,脖子一梗,慢悠悠道:“害怕?嘿嘿嘿,弟兄们的刀都是喝过血的,谁身上没背个三五条人命?可从前宰的肥羊全是商人或富农,宰就宰了,死者家眷顶多跳脚骂几声,没本事追究缉凶。但这回不一样啊,钦差呢,皇帝的人,弟兄们做了这个活儿,后半辈子得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难道不杀钦差你们就能堂堂正正过庄户日子了?”何烁头也不抬,不紧不慢反问。

  “我——”仇豹语塞,被噎住了。他随手又揪了几棵糙,一把全塞进嘴里,用力嚼烂,直脖吞下肚。

  何烁专注盯着下方湍急河水,语调平平,说:“手上沾了人血,终生洗不清。宰普通肥羊来钱太慢,不如做个大的,游冠英许诺事成给二十万两,银子老夫一文不要,全分给弟兄们。你们拿着银子,就此收手吧,天大地大,改名换姓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娶个俏婆娘,生几个大胖儿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半生。”

  二十万两银?全给我们分?

  标致娘子、大胖儿子、安稳日子……

  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仇豹及其同伴们纷纷两眼放光,掩不住满腔的兴奋渴盼。

  “老夫辛劳半生,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家财俱被朝廷抄没,落魄如丧家之犬。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何烁一字一句,眼睛充血。

  河风混着山风,悬崖边树叶哗啦啦响成一片。

  仇豹畏惧地往后挪了挪,他可不想被风刮得坠崖摔死。

  老者却稳稳立定悬崖巨石,衣袍猎猎飞扬,安之若素,令匪寇们啧啧称奇。

  “何老,您下来点儿吧,风太大了。”仇豹再度提醒,群龙不能无首,生怕何烁也倒了。

  他们都是跟随何家多年的得力手下。刚开始跟着何烁,主要负责打击漕运生意场上的对手;后来跟着何烁的爱子何仲雄,何仲雄胆子更大,与九峰山匪首于鑫称兄道弟,于鑫抄了县衙和县令的金银财宝,双方jiāo易粮食、药材与布匹,各取所需。

  地方官腐败无能,朝廷几次派兵剿匪均无功而返,他们很是得意,快活了一年多。岂料,皇帝震怒之下,竟派出庆王剿匪!

  事态一再失控,何仲雄急yù抽身自保,于鑫却咬死不放。何仲雄无奈,亲自押粮到顺县,试图规劝于鑫弃寨逃亡……后来,他们终究败给了庆王,双双被擒,抄家获罪,于鑫遭凌迟处死,何仲雄被斩首。

  凝视奔腾不息的延河水,何烁有感而发,摇头道:“无妨,老夫什么大风大làng没见过?”

  “您老真是个人物!连河间巡抚都得听您的,其他芝麻小官就更不用说了。”仇豹敬佩地竖起大拇指。

  何烁嗤之以鼻,漠然道:“你以为他没有私心?他贪得无厌,提拔任用的州县官员多半与他臭味相投,横征bào敛鱼ròu乡民,激起民愤,上月关州的一场bào动,血染长街,消息没及时捂住,只能上报朝廷,引来了钦差,一旦彻查,巡抚至少也是抄家斩首。”

  “哼,狗贪官!”仇豹忿忿鄙夷骂:“我就知道,他们又想把过错推给咱们!钦差一死,朝廷估计会派大军搜山剿匪,弟兄们又得去外地躲避风头。”顿了顿,仇豹好奇问:“何老以前是漕运府佐,见多识广,您说说,这世上有不贪的官吗?”

  何烁沉默良久,低声答:“有。但极少,官场是大染缸,贪婪者多而清廉者少,清官很难获得升迁支持。”

  “也对。”仇豹似懂非懂地点头,紧接着痛骂:“游冠英忘恩负义,真不是玩意儿!您当年手把手推他当上巡抚,他翻脸就想顺从朝廷在鹿水附近建军营,想招来兵丁彻底剿灭咱们!”

  何烁盯河水盯得眼酸,终于走下巨石,负手踱步,冷笑道:“当年挖凿拓宽延河河道的计策乃老夫提出,最终他升了巡抚、咱们得了往来便利。小二十年间,我何家给了他多少好处?金银珍宝恐怕有几大车,全都有账本、有证人,想过河拆桥?他先掂量自个儿脚底结实不结实吧。”

  仇豹忙起身跟随,躬身弯腰,竖起大拇指夸赞:“高,实在高!游冠英靠不住,幸亏您有远见,留了后手,否则咱岂不给气死?”

  “别贫嘴了。”何烁严肃吩咐:“山豹,你去叫弟兄们警醒些,待会儿别手软,杀了钦差有二十万两,游冠英绝不敢赖账的,到时全分给你们去过好日子。”

  “是!”仇豹两眼放光,“呸”的吐掉半口青糙渣子,jīng神抖擞地跑去安排伏击劫杀。

  与此同时

  巡抚衙门后院

  日上梢头,游冠英却仍歪坐chuáng上,靠着两个软枕,心神不宁,低头沉思。

  “大人,您起啦?”美貌妾侍领命进入,手捧小托盘,腰肢摇摆笑盈盈,柔声请示:“大人,妾服侍您洗漱吧?”

  “嗯。”游冠英头也不抬,他辗转反侧一宿未眠,眼泡肿得眼睛眯成一条fèng。

  “是。”妾侍柔顺谦恭,跪地为其穿鞋,而后伺候其洗漱,最后习惯xing地拿过常服——

  孰料,游冠英毫无征兆地勃然大怒,反手一巴掌,用力将妾侍扇得踉跄后退,怒斥:“你拿常服做什么?今日又不是休沐,本官赶着去前堂处理公务呢,谁叫你拿常服的?好歹跟了本官几年,怎的如此蠢笨糊涂?”

  妾侍慌忙跪倒,左脸红肿、嘴角破裂流血,却丝毫不敢哭闹,战战兢兢磕头求饶:“妾知错了,大人恕罪,大人饶命,都怪妾糊涂蠢笨。”

  其实,她完全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因为游冠英平日极少去前堂,也不愿意穿繁复的官服,公务皆jiāo由主簿安排幕僚处理。

  “罢了,饶你一回。”游冠英没好气地挥手。他发了一通邪火,心qíng平复许多,吩咐道:“起来吧,赶紧去拿官服。”

  “是,是。”妾侍起身,低头qiáng忍泪意,细致伺候游冠英穿好官服。

  “老秋呢?”

  “妾、妾不知。”

  游冠英眼睛一瞪,刚要骂,门口侍女却毕恭毕敬道:

  “启禀大人,秋管家求见。”

  “叫他赶紧进来!”游冠英心急火燎地催促,又烦躁呵斥妾侍:“你还杵着做什么?滚滚滚,没眼色的蠢东西。”

  “是。”妾侍如蒙大赦,急忙躬身告退。

  不消片刻

  “参见大人——”秋管家刚要行礼,却被游冠英劈头打断:“办妥了?”

  秋管家东张西望看了看门窗,靠前几步,压低声音,耳语告知:“妥了。”

  “万无一失?”

  “何老大亲自出手、老朱协助,大人就放心吧。”秋管家窃喜道:“杀子抄家之仇,不共戴天呐!何老大怕是想生吞了容大人呢,他们之间结的血海深仇,不与咱们相gān。”

  游冠英心里始终不踏实,惴惴不安,两手紧紧jiāo握,右掌攥着左拇指,咽了口唾沫,悻悻道:“本官以礼相待,劝了又劝,怪他们不识抬举,执意要揭老子的底!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不嘛,铁了心似的。”秋管家愤愤不平,恼怒告状:“大人一番好意,他们却狂傲自大,昨夜千挑万选的美人都不接受,坚持要走!小的和老朱跪下了也没能挽留住人。”

  游冠英眉头紧皱,厚嘴唇一掀一合,嘀咕道:“本官给了活命机会的,是他们一心找死,拦也拦不住,没法子啊。他们太年轻,不懂为官之道,地方上的事儿多着呢,山高皇帝远,岂能过度较真?他们不给我留活路,我当然不能束手待毙。”

  “最迟中午就有消息传来了。”秋管家狠辣笑道:“钦差不幸被水寇伏击劫杀,咱带人去山里搜一搜,抓几个毛贼jiāo上去,到时皇帝顶多派大军围剿匪徒,碍不着您的根基。”

  游冠英胡乱点头,焦急踱步,吩咐道:“去盯着,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

  此时,容佑棠一行乘船赶往关州,因逆流,速度缓慢,两个时辰还没到延河中游。

  ——但,此行并非只有巡抚衙门的一艘中等官船,后面还跟着九艘大船!

  官船领头,三十多位带刀官差严守各岗位,瞭望戒备;九艘大船分属关州三个富商,他们从南方返回,满载货物而归。

  其中,中间一艘民船的宽大舱房内,一群人相谈甚欢。

  “哈哈哈,容大人仍是这般幽默风趣!”

  庞聪开怀大笑,唏嘘感慨道:“年初押粮去顺县支援剿匪军,三生有幸认识了大人,哎哟,真不是咱放马后pào,糙民当时就认定容大人绝非池中物!”

  “可不果然的嘛?庆王殿下所向披靡,剿匪大捷,齐将军、容大人等功不可没呀。”崔建同用力拍大腿,赞不绝口。

  他乡遇朋友,叙旧谈笑,令人心qíng慡朗。

  “我等不过听命行事罢了。”齐志阳和气笑道,他悠闲靠坐,手握的尚方剑裹着蓝布。

  容佑棠也谦说:“哪里哪里,掌柜们过誉了。当时顺县条件简陋,殿下命令我负责接待押粮队,却连顿像样的酒席也置不出来招待诸位,战后又匆忙回京复命,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哎,糙民们岂是奔着好酒好菜去的?九峰山土匪横行祸害老百姓,糙民没本事剿匪,能送粮帮上忙已是荣幸之至了。“柴蔚正色表示,紧接着肘击庞聪,兴高采烈道:“大人有所不知,年中恩科放榜时,一甲名扬四海,糙民几个听见状元郎是您的大名!哎哟,当时激动得什么似的,只恨距京城太远,无法登门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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