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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时光俏_姣姣如卿【完结】(14)

  “过年三十一了!当团长!部队上忙,只能回家吃个饭就得走!”王腊梅与有荣焉地仰头笑了一下,住这一片儿的,谁不羡慕他们家有个当大英雄的小叔子!

  去街道办个事儿都得给她优先,那糊纸盒的活要不是照顾军属,也不能可着她和王老太做,多少人都盯着呢!

  看王腊梅不肯细说周阅海的事,白大婶又搭讪着说了几句,才回去蒸她的菜团子、熬红薯gān稀粥去了。

  张狂什么呀!又是起油锅炸丸子又是炒好几个菜!那是你挣来的?

  带着娘家一大家子啃了小叔子十多年,人家三十多了连个媳妇都不帮着张罗,不就是怕结婚了不接济你们吗!

  真是够láng心狗肺没良心的!

  王腊梅把腊ròu切了一碗蒸上,又拿了一小碗丸子去娘家借煤炉子炒菜。

  周小玲顺手从碗里拿了个丸子,笑眯眯地对王腊梅吐了吐舌头,王腊梅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看儿媳妇都没注意这边,又塞给她一个。

  周小玲拿着两个丸子,一个偷偷塞到周凤嘴里,一个给了大哥家的小侄子周国庆。

  周凤含着丸子找马兰献宝去了,赵引弟看周小玲的目光也带着喜悦,“玲子,到炉子边儿烤烤火,你身子不好,可别冻坏了。”

  顺便再瞪一眼缩在煤棚子边上削土豆皮的周小安,不怨婆家不待见她!一点事儿都不懂!

  周国庆是家里孙子辈里唯一的男孩儿,年纪又最小,只有他敢明目张胆地拿个丸子吃。

  他还跑到周小安身边神气地显摆了一通,报复她刚刚吃独食。

  这个年代,除非特别娇惯孩子的人家,要不然就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孙子,好容易做点好吃的,客人没吃,也是不能给他先吃的。否则就是没教养。

  所以周小玲给周小安拿丸子的行为替她招了多少恨,就可想而知了。

  周小安认真削土豆皮,一点不心虚。

  刚才真不是她跟孩子们抢吃的,那丸子就是她不吃,折腾一圈也得进周小玲嘴里,最后还得落个周小玲懂事谦让知道心疼人,她一样落不下好。

  这种事以前多了去了。周家人身在其中不明白,她这个外人多看几次就总结出规律来了。

  而且两个嫂子和孩子们跟周小安的关系早就被挑拨得破裂了,几个丸子根本修补不好,那她gān嘛还吃这个亏?

  周小安削完土豆,毫不客气地叫周小玲,“周小玲,我手裂了口子不能沾水,你去把土豆洗了,婶儿着急用呢。”

  周小安是矿场的选石工,从十五岁开始,每天不停地从传送带上的煤堆里往出挑石头。

  十九岁的姑娘,一双手上都是老茧,手心跟gān体力活的男人一样粗糙。她又不知道保养,回家还得洗衣洗碗gān家务,一到冬天就裂出一条条黑红的大口子,沾水钻心地疼。

  以前的周小安不以为意,现在的周小安可不会再让自己受这个罪了。

  周小安一开口,周小玲还没说什么,周燕和赵引弟就先瞪了她一眼。

  周小玲冲两人笑笑,走过来先温温柔柔地关心周小安,“二姐,我扶你进屋躺会儿吧?削了这么半天土豆,累坏了吧?”

  周小安无语,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时刻惦记着给人挖坑她不嫌累吗?

  一共四个土豆,她又是gān惯家务的,周小玲这么说是想让她承认自己磨洋工还是说她装病?

  好在王腊梅回来了,打发周小玲快点去洗土豆,她得赶紧炒白菜,王家晚上也得用煤炉子做饭呢。

  王家的屋门一直关得紧紧的,他们一直在周阅海面前底气不足,每次他来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王腊梅把炒菜的铝锅坐到炉子上,擦gān锅里的水,拿了个小碗,碗里是一块浸了油的白棉纱。

  她把白棉纱在锅里蹭了两下,想了想又蹭了两下,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找理由,“今天大点油,你小叔几年回来一趟,在家吃顿饭不容易。”

  周小安这才明白,原来这块棉纱是这个作用。

  食油实在是太紧缺了,要是用勺子往锅里放油,一个月那二两油都不够粘勺子的,所以大家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就是这样,平时做菜也不舍得用油棉纱擦擦锅的,也就偶尔能擦一下借点油星而已。

  王腊梅一边炒白菜一边吩咐赵引弟,“把炸丸子那个小锅赶紧收起来!可别让谁给洗了!那上边粘了不老少油呢!等过年用它拌饺子馅,就不用放油了。”

  为了省油,她炸丸子用的是周阅海寄回来的一个小野战锅,据说是老毛子的东西,小小的一个,也就够煮一碗粥的,实在是炒不下一颗大白菜,要不用炸丸子的油锅炒菜,那才叫香呢!

  白菜刚出锅,去胡同口接人的周小全就跑回来了,“我小叔来了!”

  第十六章 我帮你

  一会儿的工夫,周小栓和周小柱跟在周阅海身后走进了院子。

  大杂院里的邻居们纷纷出来看热闹,却不好意思往前凑,手上装模作样地忙活着家务,门后和窗户后面也藏着好多双好奇的眼睛。

  大家对周家这位战斗英雄小叔叔都好奇又敬畏,脸上带着善意腼腆的笑,看到他威严又冷淡的样子,没人敢主动过去打招呼。

  周阅海穿过院子,跟在炉子前忙活的几个人点点头,叫了声“大嫂”就进屋了。

  王腊梅赶紧带着小辈们进去打招呼,周小安跟着进去叫了声“小叔”就被挤出来了。

  屋里本来空地就小,又放了一张饭桌,根本挤不下那么多人。

  周小安一出来,周小玲也出来了,端起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茶壶又进去了。

  王腊梅坐在屋里跟周阅海说话,媳妇们打个招呼就忙活着开饭,周小安端菜进去的时候,周小玲正端着茶壶跟周阅海说话,“……我想着小叔爱喝茶,就一直留着,小叔可算是喝上了……”

  最后一句欣喜中带着小小的哽咽,把对他杳无音信的担忧和回家的喜悦表现得恰到好处。

  周小安放下菜就往外走,周小玲一向嘴甜乖巧会做人,她早就不奇怪了。

  走到门口,周阅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并没有被侄女的拳拳之心感动,“你记错了,我不爱喝茶。绿茶久放容易变质,以后别留了。”

  周小安差点没笑出来,这个回答,还真是……够客观!

  开饭了,周小玲再讨人喜欢也没资格坐上饭桌,只得从屋里出来。

  家里来客人,陪客的只能是男人,女人和小孩都没资格上桌吃饭,除非是特别受敬重的女xing长辈。

  王腊梅是长嫂,比周阅海大得太多,又是一家人,也坐在饭桌上陪客。

  剩下的就是周家三兄弟,以前周小全也是没资格上桌的,不过他现在已经快十四岁了,第一次被留在了饭桌上。

  小小少年第一次得到家人的认可,兴奋得满面红光,对着周小安调皮地眨眨眼睛,又赶紧转过身去正襟危坐。

  两个嫂子把孩子们拘在炉子边不许他们乱跑,就怕他们馋急了做出什么丢人的事。

  准备的菜不多,都端到了桌上,等客人吃完肯定剩不下什么了,炉子上还煮着红薯gān粥,上面的笼屉里是玉米面和高粱面混合的窝头,这才是女人和孩子们的晚饭。

  今天小年,吃净面(不掺野菜)窝窝头已经算难得地改善伙食了。粮食供应越来越紧张,很多人家连大年夜的饺子都在发愁,小年已经完全不考虑过了。

  周小安趁端玉米饼子进屋的机会偷偷躲到了里间,安静地听着饭桌上的谈话。

  周阅海这人太难捉摸,有些事她现在又只能靠他帮忙,必须多收集点信息。

  可是,出乎意料的,饭桌上的气氛非常沉闷拘谨,除了王腊梅招呼周阅海吃菜的声音,其他三个儿子几乎都没什么话。连一向油嘴滑舌的周小柱都磕磕巴巴地说了几句就闭嘴了。

  也不是周阅海不搭理人,实际上跟他说话他每句都认真回答,对谁都没有冷落。只是回答的内容太过客观板正,都是gān巴巴几个字就解决问题,让人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有种让人倍感压力的气势,就是觉得在他面前说话必须斟酌再斟酌,心里想什么被他看一眼就藏不住似的,莫名就紧张起来。

  周小安听了差不多一顿饭,基本没听到什么有用的。只知道周阅海失踪的那段时间是去执行任务了,具体的事都是保密内容,什么都不能告诉他们。

  未来一段时间他可能还会有这样的任务,周家人要严格执行保密条例,必须做到不说,不问,不打听。

  吃完饭,周阅海拿出一个信封jiāo给王腊梅,在王腊梅感激的客气中语气一如既往地听不出什么感qíng,话却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大嫂不要跟我客气,照顾侄子、侄女是我的责任。大嫂为周家cao劳了这些年,我替爹、娘和大哥谢谢您。”

  王腊梅被说得一下哽咽起来,还没等她感慨几句,周阅海的话锋一转,忽然说起了周小安的事,“我在医院跟大嫂说的话您就直接跟周小安说,好好开导她,不能让她再寻死觅活地gān傻事了。

  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只要我能办到的,肯定会尽力。我今天下午去见了一个转业的战友,请他在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帮着看顾一下家里。”

  看来他已经知道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了。

  “放心吧!我肯定看住她,不让她再丢人!”王腊梅赶紧保证。

  “小叔,我也看着我姐,不让别人欺负她!”周小全说了上饭桌以后的第一句话。

  ……

  几个人轮番保证了一圈,又开始叮嘱周阅海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周小安听了几句,知道不会再有别的,就悄悄离开,往家门外的胡同走。

  她得找机会跟周阅海单独说几句话。

  周家住的大杂院在胡同的最里边,这个胡同原来只住着四五家富户,两边是高高的围墙,长长的胡同本来是很幽静的地方,现在胡同里的石板被人撬走不少,拿去搭灶台、垒棚子,围墙边上堆了乱七八糟的杂物,非常脏乱。

  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只有胡同口的小街上有一盏昏huáng的路灯远远地亮着,胡同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周小安慢慢摸索着往出走,撞到好几次路边的杂物,又差点被地上的一个坑绊倒,终于走出离家门够远的地方,她躲到一个高一点的棚子旁边避风。

  没等多久,大杂院门口传来一阵模糊的说话声,王腊梅的大嗓门偶尔飘过来几句告别的话,“招待所”、“回家住”之类的词夹杂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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