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流玉怔了怔,想了一会:“祭典百年一次,按照时间来算,不是还有数十年?”
长老道:“本该如此的。但前些时候,祭坛处突然金光闪烁,留下几道神谕,言明如今是多事之秋,魔界纷乱,人间动荡,修仙之人道心不稳,谣言四起。所以,要提前降下神旨,以指明前路。”
周围很安静。
朗月院一切闲人免进,外面围着一圈侍卫,侍女们立在左右,训练有素,半垂着头,呼吸声轻到几不可闻,像是并不存在。
猫都不叫了。
盛流玉支着手,他看到不远处屋檐上的灰色瓦片,经历了很久的风吹雨打,上面有一道明显的裂痕。风一吹,便摇摇欲坠了。
他其实不喜欢小重山,别人的侍奉也不需要,忽然说:“天神是什么?”
这是一句很古怪且大逆不道的话。
长老一惊,半晌才反应过来:“殿下,慎言。”
天神便是天神,谁也未曾见过天神的真面容,但神旨神谕,无一不真,这是亘古不变的,小重山的依仗。
问不出结果,他便自己去看,自己去找,自己去发现。
盛流玉不是非要追根究底,对所谓的“天神”也不是好奇,而是之前发生的事,都与此有关,他不得不在意。
这些人来之前,盛流玉刚斟了杯花茶,在石桌上铺张纸,准备给谢长明写信。
信还是要写,但内容已经完全不同了。
盛流玉饮了口冷茶,慢慢道:“既然事情紧急,不用多等,今日便回。”
又瞥了他们一眼:“你们先去船上。”
众人皆应,如潮水一般涌出离开,狭小逼仄的院子忽然开阔起来。
另一张石凳上坐着的长老也告辞离开,似乎松了口气,可能之前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盛流玉有点心虚地写信,将这边的情况告知谢长明。谢长明叫自己在朗月院乖乖等他,但自己却突然有事要离开。
写着写着,又想到谢长明说的很多话,很多次离开,又有些理直气壮了。
一个时辰后,仙船的燃料重新填充完毕,已经可以离开了。
谢长明救了盛流玉的事,书院里人尽皆知,小重山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听到,盛流玉也知道,所以没掩饰自己同谢长明住在一起的事。
更进一步说,这次回去,可以顺道告知他的父亲,他心有所属,已有可相伴余生,结成道侣的人。
侍卫在一旁问:“殿下,还有什么要带回去的吗?”
盛流玉倒没有很留恋,回一次小重山罢了,不久后就会回来。他抱着猫,从今日送来的新鲜果子中拣了几个,又收起那些没点眼睛的纸鸟,没有别的行李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扇糊了青纺纱的窗户上,又慢慢移开,转过身,不紧不慢地离开。
仙船停在山门前的石台上,说是石台,也不算很恰当,其实是大能一剑劈砍下半座山后留下的遗迹。
前来相送的人,比小长明鸟第一次来时还要多。
盛流玉看见陈意白挤在最前面,好像在说着谢长明的名字。
“谢兄,你出门一趟,道侣跑啦。”
幸好离得远,盛流玉并未听到,否则,又要记上一笔。
盛流玉抱着猫,推开窗,离空旷的石台越来越远,师长、同学,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的面容变得模糊,最后成为一个个小小的点。
天光云影,乘月而归。
真奇怪,明明并不算很熟悉的地方,离开时也会觉得有些微的寂寥。
麓林书院离小重山算不上近,不在同一个洲,即便日行千里,也要几日工夫。
仙船一旦入云,除非抵达目的地,路上不会再停。
满船载的都是小重山的鸟,鲜果、鲜肉之类的食物,备得最多,盛流玉不喜欢那些,他吃辟谷丹。
无桨的船拨开云雾,在天际之上行驶。
盛流玉住船舷旁的房间,大多时候,他一个人修行幻术。有形之物,幻化起来很容易,难的是无形,不借助羽毛的帮助,凭空制造幻觉。他有时会打开窗,捞流动的冷云,感受无形之物对感官的欺骗。屋子里没有别的活物,他便对着猫试,猫被骗了很多次,很生气,不想理他。
黄昏时候,天光渐敛,有侍女走到外殿,例行送东西来,隔着帘子,能听到很轻的脚步声。
盛流玉闭着眼,想着怎么用光影、风声、人的痕迹,制造更真实的幻境。
猫窝在窗台上睡觉。
忽然,有一个孩童的声音说:“殿下!殿下!”
盛流玉一怔,他竟然没留意到,房间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他转过身,睁开眼,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个面容可怖的娃娃。
或者说,多了个什么东西。
它一见盛流玉,立刻活泼起来,更甜蜜地叫他:“殿下!有您的信!”
盛流玉站起身,走了过去。
它是个木头做的人偶,大约有半人高,有点类似盛流玉在人间见过的年画里送福的小孩子,但并不是憨态可掬的,而是大头,圆腹,四肢短而粗,像又不像,只觉得很古怪。
它周身并无灵力,像是纯粹的木头,内里有精巧的机关,所以能如此灵活,还能发出声音。
盛流玉没见过这种东西,只觉得很丑,看了一会,也没问,只是慢吞吞地拿出翠沉山,弓挽到一半,那木偶便哇哇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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