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便下意识道:“穿着他们的衣裳去。杀敌多少还是次要,弄出声势来搅乱他们。”
卫瓒抱着枪笑了一声,道:“有地图么?”
沈鸢便取出早预备好的一卷:“深处的探子探不到,但我猜着粮仓就在这么几处,你届时……”
卫瓒截了他的话头:“若能烧了粮草辎重最好。”
沈鸢点了点头。
四目相接,像是两人都笑了一下,又像是谁都没笑。
旁人接不上他们俩的话,待事情都已敲定了,连细节都布置得差不多了,白振铎看得一愣一愣,说:“你们倒有默契,我还没想清楚来着。”
屋里头柳军师笑了一笑。
照霜眉目几分危险,慢慢擦着手里的佩剑。
白振铎说:“怎么?只有我跟不上么?”
柳军师瞧他一眼,狐狸眼翻了个白眼,说:“你能跟上什么。”
沈鸢慢慢笑道:“我与小侯爷在国子学是一个博士教出来的,自然想法相像一些,商量起来也快一些。”
卫瓒却懒洋洋将桌上的图纸一抖一卷,拿起来说:“行了,我这便布置去了,白日好好睡一觉,晚上行动。”
说着顿了顿,似是想说什么,只是见着左右都有人,却还是没开口。
深深瞧了他一眼:“余下的事……交给你了。”
沈鸢微微点了点头,慢慢看着卫瓒修长的身影出去。
又喊了一声:“照霜。”
照霜肃然应了一声。
沈鸢低声说:“守军之事交给白将军,你带着兵多做出些动静来,迷惑一二,叫他们以为我们晚上疲劳,放松些警惕。”
照霜思忖了片刻,一拱手,利落道:“是。”
柳军师见着照霜出去的身影,低声道:“照霜姑娘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接连几次行动,只要吩咐下去,照霜都能立下功劳,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在成长,越发稳重干练。
沈鸢眉目便渐渐温柔了许多,说:“倒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照霜本就是难得的将才。
可这世间能够给照霜的机会很少。
所以每一次机会,她都抓得很紧很牢。
……
这次夜袭很是顺利。
卫瓒率了一批精锐,趁夜穿上辛人的衣裳、做辛人兵丁的打扮,趁夜潜伏至兵营附近,黑灯瞎火鼓噪乱杀一气。
惹得辛人梦中惊醒,一时也乱了阵脚,分不清谁是敌人,自相残杀了起来。
就趁着这功夫,卫瓒一路摸至粮草辎重处,放了一把火。
他向来运气不错。
天干物燥,辛人救火不及,方寸大乱。
直至回城,仍能见着辛人营地之处大呼小叫,火焰熊熊。
卫瓒心道怪不得沈鸢爱用火攻,这一把火不知烧得有痛快,连带着心里头也松快了许多。
夜里到了休息的时候,他去了一趟沈鸢的房里。
他好几日不曾私下来见沈鸢,却一进去,便撞着一屋子的水汽。
沈鸢刚刚洗了个澡。
正是夏日,沈鸢依旧是不耐热,刚刚洗过了,衣裳只穿得薄薄一件,襟口松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莫说背后的红痣了,就连锁骨都能见着轮廓。
沈鸢自己浑然不觉,只翻了茶杯来倒茶,问他:“你怎的这会儿来了?”
卫瓒轻轻咳嗽了一声,坐在桌边,却是不自觉挪开了目光。
沈鸢这才反应过来,半晌咳嗽了一声,说:“平日不见你这样规矩。”
“再说,这会儿哪有那么多讲究。”
天热,又是战时,好些士卒累极了都赤着上身纳凉,沈鸢见得多了,自己也懒得将衣裳穿得规规矩矩,做那些没用的贵公子做派。
卫瓒接着他的茶,懒散说:“平日跟这会儿怎么一样。”
他与沈鸢之间悄无声息地变了什么。
卫瓒将那凉茶一饮而尽,才轻声说:“京里来了信儿,说粮草已调集好了,到时候随援军一起来。”
沈鸢眉眼便露出几分喜色道:“这是好消息,你跟白将军他们说了么。”
卫瓒道:“说了,柳军师这会儿还在盯着城里守备,待明日再一同商讨后事。”
沈鸢轻轻“嗯”了一声,半晌说:“今晚夜袭打得漂亮。”
卫瓒不觉笑了笑。
又抬眼瞧了瞧沈鸢,却见这人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水珠一滴一滴乌黑的发顺着淌下来,洇湿了好大一片衣裳。
不觉间,已起身扯了布巾,面对面替他擦干。
卫瓒皱眉说:“沈折春,你一会儿还得换衣裳,不然湿着衣裳又要着凉。”
沈鸢“啊”了一声,轻轻说了声:“好。”
擦头发用得好大一块布巾,将沈鸢的脑袋都盖着了。
卫瓒见不着沈鸢的神情,便自在了许多,一面细细替他绞干头发,一面拧眉道:“你素日还说我娇生惯养,你连个头发都自己弄不干净,也没人管着你。”
沈鸢声音有些闷,慢吞吞斟酌着说:“知雪照霜这会儿都顾不大上我。”
照霜如今白日里带兵,夜里睡还来不及,知雪也是,与林大夫换着班,带着城中大夫照料伤兵,都须得好好休息。”
卫瓒说:“那你就胡乱过是吧,又不是没别的人帮你。”
“你一句话的工夫,这康宁城谁不能来照顾你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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