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真好,”他轻轻感叹一声,然后又笑道,“阿杳,我们去看雪吧。”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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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已至秋令,但世上自有极寒之地,终年雪覆苍山,万物不生。
被遗弃了很久的残破庙宇站在雪岭顶端,冷冷望着此地年复一年的寂寞地落着雪。
青年坐在飞檐翘角,也跟它一样,望着这片一望无际且幽寂的白,不一会儿,身上就落满了雪花。
他哈出一口热乎乎的白烟,伸长脖子,抬起下颚,眼睁睁看着数不清的雪粒落在睫毛上,随即被温热融化,化成凉丝丝的雪水。
陆杳呆在檐下,透过檐角处结成的厚厚冰凌去看青年的模样,他将他的轮廓一笔一划的在心里反复临摹,好像这样就能把他刻在心里了。
从师尊离开兽界开始,他就发现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可到底是在寻找什么,他此刻没能看懂。
雪停后,日光难得从云间探出脑袋,白茫茫的雪峰眨眼被覆上一层金红,连带着染红了峰顶的那身湛蓝衣衫。
“阿杳,我要回南华道了。”
少年跟着走进那片金红里:“阿杳与师尊同行。”
苏纨拂去身上的雪,摇摇头:“阿杳,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所以,你最好还是别回南华道。”
“如若我非要追随师尊呢?”
他低头看向矮他一截的少年,黑眸里倏地一寒:“如果你非要回去,就得做好我会处心积虑地利用你,伤害你,甚至让你身亡命殒的准备。”
他再次看了眼身后的日照金山,“即便如此,你还是要与我同行吗?”
“倘若不是师尊屡次相救,阿杳早就已经死了,师尊想做什么便去做,就当是阿杳报答师尊深恩。”
少年后撤一步,跪地拱手,深深行了叩拜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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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里的长明灯稍微照亮了黑暗,过不久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竹叶在黑夜里窸窸窣窣,窥视着暗处的清癯身影。
起风的时候,他一如往常看向殿门,这回终于是一高一矮两道影子走了进来。
少年不紧不慢地跟在孔雀蓝衣衫的男子身边,清亮的眼神总是看着他,将他的一举一动皆收入眼中。
见这幕,白影目里燃起的火焰遽然被恨意取代,长剑一出,寒光闪过绿竹,直朝少年刺去。
苏纨向斜后方看一眼的刹那就一把扯过陆杳,以双指推开剑身,那剑太过冰凉,令他眉头紧蹙,侧身举步上前,下颚在从剑锋处擦过时,右手已掐住持剑之人的手腕。
这就沉不住气了?
他知道徐清翊应该是发现了陆杳的身份,约莫也清楚他跟陆杳结灵契的事情。
光是这一桩罪,就足够他以「叛离道门,与恶兽勾结」为由而斩了自己。
但眼下让他身败名裂的最好机会,是即将到来的百道比武大会。
这人都忍了几百年了,莫非还能败在这短短数日的等待上不成?
借着长明灯昏黄的光线,他见他脸色仍透着病态的苍白,发丝看起来有些凌乱,几日不见,竟是形貌惙惙。
“你怎么在我殿里?”
【我在等你。】
这句话涌到嗓子眼,又被他狠狠吞了进去。
“你难道在等我?可你等我作甚?”
“……”
【我不知该去何处找你,就只能在这里等你。】
他的心几乎要撞破胸腔,可脸还是冷冷清清的,他用力甩开他的手,那声音好像是从另一个人嘴里发出来的,夹刀带刺:“来看你死了没有。”
“那恐怕要让师兄失望了。”
他毫不在意地笑了。
徐清翊收剑就走,步履匆急,连一刻停顿也不肯。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要是再不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就要全然失控,它们不停地叫嚣,嘶吼,要把他血淋淋的心剥开,好送到那人面前。
“师尊,他似乎很恨我。”
陆杳能察觉到他对他的敌意。
“他哪里只是恨你,分明是想杀了你,”苏纨将被冰凉侵袭的手裹进袖子里,“他已经知道你是只老虎精了,你现在要是后悔,想赶紧逃,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
“阿杳,为师真想不明白,你这性子应该是头驴,怎么会是只老虎。”
“为什么是驴?”
“驴脾气犟。”
“?师尊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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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笙殿院里的海棠树仍然翠翠绿绿的,跟秋令时节明显不搭。
寒气充盈寝阁,银白的光束上下浮动,将疏淡俊丽的容貌时而遮掩,时而显现。
随着气脉渡往丹田,转眼又消失无踪,盘腿打坐的人周身寒气骤消,面带青灰苦色,用手撑着榻边独板,心头浮上不少恼恨:那人活着,只会让他心神不宁,他必须除掉他,好摆脱情思蛊的纠葛和控制!
徐清翊伸手探向自己的腹部,似是在寻找导致自己混乱的根结,不想又听见了心里的声音:
【为何非杀他不可?他断你灵根,害你差些死去,又让你寒毒缠身百年,受尽苦痛,你应该将他囚禁在身边,日日加以折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你大仇得报,他也能永远留下来陪我,不是两全其美吗?】
他愣怔几秒,似乎真的动摇了,反应过来后却怒斥道:“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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