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陆知杭伤春悲秋,阮阳平就踏进了他的庭院中,想是听闻陆昭言及自己这边有了消息,片刻不敢耽误。
见到陆知杭脸上带着郁色,阮阳平心下咯噔一声,试探道:“师弟,你今日请我来府上,可是有何眉目了?”
“我适才去见了李良朋……”陆知杭神色淡淡,缓缓道。
闻言,阮阳平思量了会,不悦道:“他莫不是抵死不愿替师父翻供?”
任他如何想,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了。
倘若陆知杭直言见到了李良朋,他还能生出几分希望,师弟能说服对方,可那摆在脸上的郁色,已经提前把答案说给了阮阳平听。
“师兄,倘若圣上有心包庇太子,早就对师父心生不满呢?”陆知杭目光一寒,直言道。
这话说出来颇有些大逆不道,阮阳平听罢,第一反应是环视四周。
见除了陆昭外没有旁人,松了口气的同时,担忧道:“师弟,这话可不能乱说,被他人知晓了,容易落得个对陛下不敬的罪名。”
“若是旁人在,我自是不敢多说,可今日在牢中和李良朋谈论良久,方才知晓。”陆知杭顿了顿,沉声道。
他曾经想不通为什么本来牵涉到太子的贪污案,在皇帝亲自接手后,反倒愈发扑朔迷离,矛头直指最不可能行此事的符元明来。
如今想来,或许李良朋所言才是对的。
他们非是没有能力翻案,而是不能。
“师弟,他究竟与你说了些什么?”阮阳平眼中似有寒光凛冽,厉声道。
陆知杭沉默片刻,方才开口把在牢中李良朋和他说的话娓娓道来。
这事说不上复杂,李良朋也未从先皇说起,不过就是剖析起了皇帝对符元明不满的种种缘由,再到南阳县一案的疑虑。
无疑都说明了,皇帝根本就不是为了探查真凶,而是想趁机保住太子的同时除掉符元明。
所以,他哪怕见着了再多证据,要么将其搁置,要么就销毁,牵涉其中的官员哪敢多嘴。
这银子虽收的是天下百姓的税收,可进了皇帝的口袋里就是自家的,他的儿子哪怕千般不该,他们自个数钱就是,左右不过就是换了个口袋。
哪里容许外人指指点点?
阮阳平听着师弟轻描淡写的话,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不比当初在牢中的陆知杭要少。
他瞪大了眼瞳,手指微颤,无力道:“师父是非死不可了?”
从梁大人告知他们呈上去的罪证被皇帝旁落时,阮阳平就隐隐感觉不对劲了,只是他心里还留存了几分希望。
只以为李良朋翻供,他们还有挽救的余地。
可深陷其中的李良朋何尝不知圣上如何想?
只要他敢翻,次日就会传出来李大人畏罪自杀的消息,如今还能刀下留人,不过是留着用来发落符元明的人证罢了。
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翻得了案,是所有人都不想他们翻。
“如今的局势,我们无力回天,既然横竖都不行,不如先想法子拖延圣上审讯的时日,再寻人把这消息奔赴晏都告知张丞相。”陆知杭正色道。
“拖延时日……皇帝的心思,普天之下谁能改?莫说我们连面都见不着。”阮阳平如鲠在喉,喃喃自语道。
“……”陆知杭听到话,明显一愣,好似想到了什么般,埋头沉思了起来。
阮阳平说得没错,他们要如何拖延审讯的时间是个难点,皇帝既然早做打算,想必也想到了有人会给张景焕通风报信。
符元明被捕近十日的时间,也该让丞相收到消息了,偏生江南风平浪静,没人阻拦他是不信的。
皇帝必然担心夜长梦多,想改变他的决定难如登天,甚至极有可能适得其反,让他做出明日就发落的选择。
“难不成真要六月飞雪,圣上才知师父忠心之心吗?”阮阳平实在想不出法子来,险些落下了泪。
符元明于他而言就如同再生父母,一想到师父晚年要遭这罪,还极有可能有性命之忧,他就心凉了一截。
师父一心为了晏国,缘何圣上会如此待他?实在不公!
只是,他这无意的言语,听到陆知杭耳中就有了别样的味道。
他记得原著中,皇帝人到暮年,对封建迷信愈发信奉了起来,半只脚踏进棺材了才想着当个能在史书上留下美名的明君。
“师兄,我们当然不能让圣上改变心意。”陆知杭神情缓了缓,温声道。
“师弟何意?”阮阳平止住了哽咽,不解道。
“但是有人能。”陆知杭继续道。
“你是说张丞相?可他远在晏都,又怎么能及时赶来。”阮阳平听罢,略带失望道。
“师兄,你不是说过,普天之下无人能改,可要是这请来的非是人,而是能让六月飞雪的仙人呢?”陆知杭思忖过后,谨慎道。
“师弟莫不是……”阮阳平适才的悲痛欲绝在陆知杭的话音落下后,登时就散了大半。
这卡在喉咙里的后半句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左右不会中听就是了。
“师兄,你信我,虽然不能六月飞雪,可也能称得上神迹了,只是需得在陛下面前展露一手,这就要有人与我们通风报信,在陛下必经之地提前埋伏好。”陆知杭心里也没底,可除此之外,他一个区区秀才还能作何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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