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殊没动,只问:“二哥已经睡下了?”
芙柳点头:“那会子折腾得厉害,回到床上一躺下就睡着了。”
赵允殊面带愧色:“早知如此,庆宴上我就不该与他说那些话。”
芙柳一愣,道:“与小公子无关,我们公子舍不下阿邑,多年来也习惯了阿邑在身边陪着,你当时提阿邑其实也是夸公子会教导下人,否则世子也不会独待阿邑不同,我们公子酒后失了态,怎能怪你呢?”
赵允殊又问了几句寻常话,很快告辞走了,离开了云轩院,却没往自己所住的碧霄院走,反而去了格外萧瑟的镶秋苑。
门口当值的侍卫正在打盹,院门处的禁制还在,一般人也进不去。
赵允殊没有靠近,远远瞧一眼就折身回了。
可接下来的路,不知不觉间开始变得诡异,明明已经看到了碧霄院的院门,但他走了半晌再抬头,还是那么远。
赵允殊很快明白这是人们常说的鬼遮眼,脊背发凉,一边继续走一边颤声念叨:“娘,是你么?别为难孩儿了。”
然而无论如何,路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赵允殊几近绝望,便在这时候,后背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下。
他屏住了呼吸,脸色惨白地转过头。
“小公子,你怎么对着墙踢半天?”一张白玉般的脸靠近,高束着卷发马尾的年轻仆役提着灯笼打量他。
赵允殊晃了神,再扭头往前看,哪有什么碧霄院,只有一堵隔着园林的高墙,而他所住的碧霄院则在另一个方向。
赵允殊抬手擦汗,强笑道:“方、方才着急小解,实在等不及就……你可别告诉旁人,有损体面。”
姜邑应了声,打着灯笼继续看他。
赵允殊从他身侧匆匆走过,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看他:“你不是在扶云榭侍奉大哥吗?怎么跑到这里?可是人手不够?”
姜邑木然道:“世子这几日操劳得厉害,今日又喝了那么多酒,我忧心世子泄了元气,便出来找人弄些补品,没想到会遇到小公子。”
赵允殊笑得老成,完全看不出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你想的还挺周到,我那里也有些上等补品,扶云榭和碧霄院离得近,若有什么缺的,直接来我院子里拿就是。”
“多谢小公子。”
两人分开后,姜邑直接回了扶云榭,不过并不打算进屋,他提着灯笼走到院子里的石椅坐下,支着脸沉思起来。
出去这一趟自然不是给赵允隋找补品的,虽然那人回来后确实比先前虚弱了些,但明显是元神离开后的正常现象,赵允隋体内灵气无穷无尽,反正和他吸食灵气无关!不过他鬼鬼祟祟做了坏事被逮住,难免心虚,索性出去试着寻找些与邪祟有关的蛛丝马迹。
结果还真有一点收获。
他在去镶秋苑的路上看到了赵允殊。
庆宴上他总觉得此人有些奇怪,尤其听到镶秋苑最开始死的那三个人都是他院子里的仆役时,直觉此人有些问题。
赵允殊离开镶秋苑时,他全程一路跟着,看不出什么稀奇的,便略使了个障眼法,让此人以为自己撞上鬼遮眼。
反正他现在身上有了不少灵气,够败一阵子了。
沉思完,姜邑对系统道:“我听到他叫了一声‘娘’。”
系统:“恐惧时哭爹喊娘的人很多。”
姜邑懒得跟他再说,双手往袖子里揣着取暖,拼命回想这个王府存在感极低的庶子的娘是谁。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个丫鬟出身,容貌平平,各方面都不争不抢,能成为王爷的姬妾,似乎还是王爷喝醉后看错了人……总而言之,是个存在感和儿子赵允殊一样低微的姬妾,三年前病逝也没在王府掀起什么动静,葬礼极其简单。
正想着,姜邑突然不动了。
三年前……
沂周第一次出现怪事,就是三年前的中元节!
他站起来,刚要出去再探听探听,主屋大门一下子被人推开。
赵允隋的那些辫子已经解开了,杂乱地散落在肩上,他此时披着一件长袍,失去血色的脸看着像是病了一场:“你要在外面待到什么时候?”
姜邑诧道:“您没睡?”
赵允隋脸色更难看了:“我何时睡了?”
姜邑:“……”是啊,躺着确实不等于睡了。
他提起那只大大的灯笼,表情一如既往的木讷,走过去问:“世子有什么吩咐?”
对方绷着脸:“进来。”
进了屋,姜邑要去里边收拾床榻,刚绕过屏风,胳膊被人从后面抓住。
姜邑扭头,还没开口,手里就多了个小巧的手炉。他愣了一下,什么都不问,打开手炉要添炭,可见里面炭火充足,又是一愣,朝赵允隋看去。
“怕冷就不要出去。”赵允隋瞥着他耳朵道。
姜邑摸摸自己耳朵,确实很冰凉,又在旁边的铜镜一照,竟冻红了。
他只好抱着手炉暖一会儿,暖热了身子便要上床继续收拾,才脱了鞋蹬上去,赵允隋就在床沿坐下,解开披风,似乎要就此躺下。
“世子,还没收拾好呢。”
“没让你收拾。”
姜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要下床去,刚摸到床幔,手就被凭空出现的禁制轻轻弹回去。
“……”他睁大眼睛,显然没想到赵允隋会把功力用在这等鸡毛蒜皮小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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