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时发现少年的情形，重明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中隐隐有种怪异的感觉。
到处是异形与人类的尸体，残肢鲜血涂遍大地，而在一堆异形的尸体下，却有一位昏睡的少年。他被压在重重叠叠的异形尸体下面，身上却连一滴血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眉头不舒服地皱着，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一样。
而那些压在他身上的异形尸体，却找不出任何伤痕——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重明在思维还未开始运转前，嘴巴仿佛有了自主意识般，下了一道命令。
他将少年带走，让所有看到的人对此事保持缄默。
这样小的年纪，会是流放的犯人吗？还是那些犯人中某两人的后代？
重明坐在床前，看床上少年睫毛颤动，眼球快速眨动，似乎挣扎着想要醒来。少年眉头紧皱，露出痛苦的表情，手无意识地抓住床单，用力揪着不放。
战舰上的医官检查过，说少年身上并没有伤，也看不出哪里受到伤害，身体数据一切正常。对于他昏迷不醒的事情，认为是受到惊吓所致。
少年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脸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开始挣动起来。重明坐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摸向少年的额头，一片冰凉。
为了不让少年在挣扎中伤到自己，重明干脆抓住了少年的两只手，紧紧盯着他的脸，嘴巴再一次自作主张，说出他完全想不到的话。
“别怕，没事了。”
重明一愣，继而眼神变得深沉起来。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床上少年的脸，看着细腻白皙的皮肤因为痛苦而染上一层红晕，以及细密的汗珠，忍不住便伸出手控制着力道，轻柔地抹去那上面的汗珠。
“好了，已经没事了，别怕。”
有了第一回 的经验，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自然轻柔许多。
或许是他的安抚起到了作用，少年身体的颤抖停了下来，只是眉头依然痛苦地皱起。过了一会儿，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这双眼睛，重明呆了呆，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一双眼睛，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清楚在哪里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
仿佛怕惊吓到床上的少年一样，重明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说话时他的手依然放在少年头上，轻柔地抚摸着。在他之前的生命里，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可是现在做起来却又异常自然顺手。
少年的脸像白纸一样，看起来分外脆弱，他此刻睫毛颤动，虚弱无力地望着眼前的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安全了。”重明轻抚少年的额头，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转开视线，声音更加轻柔。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根本还没有成年。第一次见到异形，熟悉的人又全都死了，一定是吓坏了。
想到这里，重明的动作更加轻柔，声音更加温和。
“不要害怕，你已经安全了，我会保护你的。”
最后一句话像是忽然触动什么开关似的，少年的眼睛倏忽睁大，死死地盯着重明。但只是一瞬，他忽然重又闭上眼睛，挣脱了重明的手，双手抱住头，浑身痛苦地痉挛不已。
眨眼之间，少年全身已经湿透，他抱着头翻滚，甚至想用头撞击墙壁——这艘战舰是用最顶级的材料制造出来的，就算是仓室间的墙壁，普通武器也根本破坏不了分毫，其硬度可想而知。
拿头去撞的话，会有什么下场，想也不用想都会知道。
重明一把抱住少年的头，将他按倒在自己怀里，同时点下通讯仪，让医官立刻前来。
“会没事的，别怕。”
他轻抚少年的背，一遍一遍地安慰着，心里升起急躁的感觉，隐隐地还有一丝不知针对谁的怒气。
这样痛苦的样子，怎么会是医官所说的“一切正常”？
庸医！
第102章 .10.05 真实
重明把医官找来，简单地检查后，依然没找出任何问题来。看到少年痛苦的样子，医官建议将少年抱到医务室, 用专门的仪器进行全身扫描。
扫描头部时, 仪器发出尖锐的声响，重明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医官瞪着显示屏，似乎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许久之后, 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艰难地开口, ”殿、殿下, 这跟您一年前的情况，一模一样。”
不用医官说, 重明自然已经看得清楚。
脑电图上显示出杂乱的散波, 并以高频率的速度运动着。
一年前，他昏睡着，无法看到自己脑电图的显示情况, 但对于自己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却是再清楚不过。
暴裂般的痛苦，意识在冰冷的黑影世界里浮浮沉沉，不知道身处何方，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意识被割裂，仿佛随时会散于虚空中，他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乱。清醒的时候，只有无尽的痛苦，像是掉入一个无底深渊，一直在坠落。失重的感觉令他完全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身体和意识都被割裂，分离。
而当意识逐渐远去之后，仿佛堕入了一个寒冷无序的空间，没有声音，没有图形，只有——掠食的本能。散布于宇宙各个角落，奔跑于地面，飞行于天空，匿于海底，或是困于穴洞。
重明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在他意识最弱的时候，他的意识，融入了异形的意识群——群体共享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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