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从简问他什么时候可以退休,“你这也为工作奉献大半辈子了,总算快能休息休息了吧?”
温随坐在席舟身边,注意他视线总会不由自主望向席知远那边,虽然表面看着挺生疏,其实心里必定是高兴的。
可席知远回答,“快到退休年龄了,但还得继续返聘。”
“叮……”筷子磕在陶瓷碗沿发出轻轻的一声。
太轻了无人注意,但席舟感觉桌子下,温随握了握他的手。
梁舒叹道,“那地方条件艰苦经济也落后,你年纪上来不比以前,还是早点回来享福吧。”
席知远只是笑了笑,“就是条件不好所以缺人,走不开啊。”
他们午饭吃得晚,快两点才结束,之后席舟跟席知远单独出去,父子俩多年不见,必然有很多话得说。
已经过了午休时间,闫明生怕再睡会影响晚上,就想出去走走提神,叫温随陪他到附近串门子。
一路聊着晃着回来,席舟已经在家,似乎等温随很久。
闫明生见他那副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小外孙跟我一起,还怕给你弄丢了不成?”
然后怡然自得逗猫去。
晚上这顿梁舒本打算亲自来,还没动手,就被温从简请出厨房。
“今晚爸爸们做饭,妈妈负责歇着。”
温随才知道,席知远也很会做饭,温从简给他打下手,“小舟很久没尝过你爸的手艺了吧?今天一定让他主厨,后面还有很多顿呢,再让你阿姨来。”
梁舒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这么会做饭。”
席知远回答,“在外面都得自己做。”
梁舒点点头,“以前幼芳就很爱吃你做的菜。”
“……”席知远稍微抬眼,对梁舒笑了笑,“是啊。”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厨房里两位爸爸忙得热火朝天,预计要到晚上七点开餐。
温随追着爪子到门外,望见远处零星亮起的烟火,想起那年放的仙女棒。
“想放烟花吗?我们去买。”
席舟拉住温随胳膊,不等人犹豫,就将他带出了门。
卖仙女棒的小卖部还在原地,温随站在那儿看席舟跟店家说笑,场景恍如昨日。
但现在席舟回来,会直接将仙女棒塞给他,站得离他很近,再趁夜色掩饰,勾一勾他的手指。
温随其实想问席舟,“幼芳”是否就是他妈妈的名字,但想了想没问。
仙女棒点燃,亮起小簇火花,他们各自点了两支,左右手拿着,挥一挥,于黑暗里划开流星似连续的线。
偶尔彼此相望,火花太小,对方仅有脸能被照亮,却足够温暖。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爸会回来,故意没告诉我?”
审问虽迟但到,温随承认,他确实是想给席舟一个惊喜。
那年寒假他跟他开玩笑说要出国去找他爸爸时,温随就看出,席舟其实很想念他父亲。
就如同席舟也看出,他一直将冉冉当真正的妹妹一样。
两人互相为对方制造小感动,不需言明,彼此就清楚对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在哪。
“你怪你爸爸吗?”温随问。
席舟摇了摇头,“不怪,他虽然不常在我身边,但他对我的影响和帮助一直都在,不限于基因方面的。”
他调侃地一笑,“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爸总跟我说,一个人有多大能力就得承担多大责任,有些事情不是想逃就能逃得开的,因为心里会放不下。他有太多想做的,也有太多没有实现需要实现的,可惜人无三头六臂,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他很遗憾,但肯定不后悔。”
“这是他今天跟你说的?你听着不生气吗?”
遗憾但不后悔,连句温情的哄骗都没有,未免叫人寒心。
席舟摸了摸温随的头发,“当然有一点生气,但我又很理解,我或许可以作为儿子生他的气,可作为中国人,我绝不能否定他为国家付出的努力和辛苦,而且我现在早就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庇护,但需要他庇护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在很远的地方,等着他回去,所以你说我怎么生得了气?”
仙女棒都已经放完,月亮在西边完全冒出了头。
虽说星月不能与太阳争辉,黑暗中的人或许会因一时光亮产生错觉,可它毕竟指引了方向。
温随想起席舟的“星月论”,忽然道,“谁说黑暗下的光明不美?它恰恰是动人的,因为它驱散黑暗,陪伴迷路的人走向光明。”
他看向席舟,“你爸爸是普照人间的太阳,他有大爱,我就比较狭隘,也很自私,我只想做个月亮,或者星星也行,总之我能量有限,但只要能照亮你就够了。”
“小随……”席舟不由地握住温随的手。
一声低低的咳嗽打断他的情不自禁,梁舒出现在两人身后。
温随神色一僵,回头喊了声妈,但却没松开席舟的手,甚至还把他抓得更紧了。
梁舒注意到这个小动作,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神态自若地说,“随便出来转转,那两个男人加一个老爷子,屋里闹哄哄的。”
“……”温随有点不确定她这态度,是觉得他们手牵手并不奇怪吗?
梁舒到底没憋住,笑道,“别紧张,我是‘故意’来撞破的,不然你们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肯跟我摊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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