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医生，这么严重的伤，能留他一条命就不错了，眼睛没了就没了吧，对他来说都不是事儿。”
医生微微皱眉：“你是他儿子 ”这话听起来挺不孝的。
“我是他徒弟。”
“徒弟 你们是……”
“我们都是天师，”程光咧嘴一笑，“抓鬼的那种。”
“……原来是这样，”医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点点头，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
明山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天一夜，各方面数据都稳定下来后才移进普通病房。程光抽空回了趟明州，把姜扶摇也带来了意愿，就发现他已经醒了。
姜扶摇一见到人就跟小鸭子似地扑向病床，“爷爷，你怎么来医院了 扶摇好想你！”
虽然双目失明，明山依然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的脑袋，轻轻揉了揉，“爷爷受伤了，来医院养伤。”
“爷爷，你的眼睛怎么了 ”
“爷爷的眼睛被坏蛋偷走了。”
“我去帮爷爷抢回来！”
“爷爷自己抢回来了，可是眼睛被坏蛋弄坏了。”
“那我去把别人的眼睛拿过来给爷爷用，好不好 ”
“不行哦，得用自己的才行。”
站在一旁的程光：……
你们能不能不要一脸天真无邪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病房里其他病人都要报警了！
他出声打断这一老一小的不正经对谈，“师父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
“我哪哪都不舒服，”面对程光时明山就没有那么温柔和蔼了，“肚子最不舒服，饿了。”
“……你想吃什么 ”
“炒饭！有人说我中午从不吃饭，我偏要吃给他看！”虽然明山失去了双眼，程光还是觉得被他瞪了一下。
“……行，我就下楼去买。”
“买 ”明山可怜巴巴地拉住姜扶摇，“小扶摇你听到没有，爷爷只想吃一口他做的炒饭，可你程叔叔嫌弃爷爷眼睛坏了，连饭都不愿意给爷爷做，他是不是坏蛋 ”
姜扶摇也古灵精怪地冲程光撅了撅嘴，“程叔叔，你怎么能这样对爷爷呢 ”
程光：……
你们够了啊！
“我给你做，我去借厨房给你做，行了吧！”
明山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姜扶摇也跟着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多好的孩子都被带坏了。程光和护士打了声招呼，就认命地下去借厨房做饭了。
明山恢复得很快，醒来的第二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第三天就嚷着要出院。玄门中人有特殊的调养身体的方法，在医院确实行动不便，程光也就没有阻拦。
办完各种手续回到道观时已经到了晚上，姜扶摇睡下后，程光拿着明山昏迷前塞给他的纸包来到正殿，明山也在那等着他。
“东西给我吧，有什么疑问一次性问完，过时不候。”
程光把纸包交还给他，问出第一个问题：“于元弼到底是谁 ”
“你已经猜到了吧。”
程光说出了那个他不想接受的答案：“他是我师公 ”
“他不是！”明山攥紧双手，“他早就不是你师公了，他只是一个失去理智的恶灵！”
程光的心沉了下来，“所以，也并没有所谓的师公师母向后寿终正寝，一起投胎，是么 ”
当初听明山讲述过去的事时，他心里就有一丝违和感，但是没有抓住，这些天终于想明白违和在哪里。年龄对不上。
玄门中人多重养生，就像他师父，五十多岁了还身体硬朗得很，按理说他师公也应该是一样，没活到八、九十岁那可算不上寿终正寝。
段家段水芙小姐被刺伤是在五十年前，那时候他师公再怎么着也不会超过四十岁吧，说不定还不到三十，而原主是在接近二十年前拜入金山门的，那时候师公就已经不在了，这么一算，师公可能在六十前后就去世了，在玄门甚至可以说是英年早逝。
所以，明山的讲述是有漏洞的，师公师婆可能也没有相守到老。
“算你机灵，那只是我妄念中的结局罢了，”明山扯了扯嘴角，这次终于说出了真正的过去。
段水芙小姐被恶道刺伤后失去了生育能力，又被段氏带了回去。段氏归咎于三阳道人师徒二人，段家家主甚至出手想要废了三阳道人，段水芙不想拖累他们，给三阳道人挡了一下，被打得静脉断尽而死。
看到段水芙死在自己面前，三阳道人大受打击，也陷入了执念。杀死恶道后三阳道人拿到了恶道的遗物，当中就有炼尸术和借尸还魂相关的秘法，他竟然生出了妄心，想用秘法让段水芙复活。
恶道留下的法诀不全，三阳道人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弃金山门于不顾，弃年幼的明山于不顾，又恨上了段氏，一个曾经名震天下的大师就这么堕落下去，还造了不少杀孽。
明山最后一次见到三阳道人是在十二岁的时候。三阳道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机缘，竟然真的还原了借尸还魂术。他的一举一动被段家人察觉，遭到追杀，将死时借一位死去的老道的躯壳逃脱，之后就失去了踪影，从此世间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明山不愿意相信自己尊崇敬爱的师父竟然变得如此不堪，索性编造出一个幸福的美梦，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程光。这些年金山门一天比一天落魄，未尝没有想为师父赎罪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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