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是尤刺耳的声音从客厅拉出来,好似新手拉动大提琴沉重的旋律,绕着整间屋子转动。
扇门声、那个人的怒呵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交融在一起。
“都给我出来!”
“不许躲着,都给我出来!”
京宥闭上了眼,手上占满了怀里孩童因为恐惧或别的情绪而挤出的各种粘稠液体。
他开始在心底哼那首在公共场合听见的钢琴曲,似要同这缤纷多杂的交响乐一齐演奏。
妈妈最会写谱曲了。她那张像是给公主订制的高级写作台旁有很漂亮的木质雕花,往下摸还能触到玉石打底。
每每他从那张写作台下钻出来做鬼脸时,都能把她吓一大跳,然后被严厉地训斥,再赶到花园里去。
所以他也知道的啊,那些跳跃在五线谱上的符号,和精灵一样。
“出来啊!”
“出来!”
旋律跳得太激烈,强行拉动的弦几有崩坏的迹象。有人在狂力搅动反锁的钥匙孔,用了好几轮力道都没能把它旋开。
哈哈,他把阳台的钥匙和门上的钥匙换了。
这头肥猪现在应该摸不清差别来。
剧烈的崩裂声像最费心思的演奏家,弄出最为喝彩的高.潮旋奏。
“嘭——”
之后便沉静了,像大雁折了翅,直直坠落海面。
京宥重新弓回身体,紧捂着小孩儿的嘴。
他眯起眼睛,像一只崩在弓上的利箭,任何的异动都能叫他捂着小孩儿从这个逼仄恶臭的空间里弹撞出去。
无声的倒计时嘀嗒嘀嗒。
五。
四。
那条缝外是那隐约的光;
那条缝外还是那隐约的光。
三。
二。
那条缝外出现一只眼睛。
一。
它说:找到了——
*
“找到了吗?”
嗯?
伸手往脸上摸,竟是一手的湿腻。再拿下来时,指尖的泪随着风动有刺刺的感觉。
他哭过?
“喂,你别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好不好,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京宥听见自己答。
“那个,你哥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他不是我哥哥。”
“我能不能请他帮我查个人啊?我怕我之后就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
“谁?”
“她叫桃……”
“叫,桃……”京宥声线一噻。
他动了动身体,那阵阵疼痛化作锋利的刀刃,几乎要将他扎得浑身是疮口,血连着脓一起流淌。
“叫什么?”欲厌钦颇有耐心地又问了一次。
是车后、是窗内、是雨。
少年湿透了的病服已经被他换下了,病人裹上新的白色长袖,披着他的外套。
“宥宥,重要吗?”男人问。
京宥怎么都觉得身上难受,他扯着外套,想要将自己裹紧。
病人点了两下头,笃定道:“嗯,很重要。”
那个名字,很重要。
欲厌钦闭了闭眼,长呼出了一口气。
他喜怒难测,坐在前排的人只敢把耳朵伸到最长。这样沉寂的气氛徒自按压了一会儿,男人睁眼,道:
“去查一下。”
“省一中,高三年级,姓桃的女生、或者名字里含桃字的。”
“就是姓桃。”病人笃定。
他摸过沈一铄写的那张纸,前面都是空空的,桃字是落在第一个。
“就是姓桃。”京宥又重复了一遍。
这件事情成为了他和欲厌钦最近新促的心结。
笃定他完全记得前世事情的前提下,京宥总觉得欲厌钦装在二十五岁壳子里的三十二岁灵魂要更长些。
他没敢问他,他自杀后还发生了些什么。
那个孩子拿到他的器官得救了吗?
重生的契点是什么,欲家主也因为意外死亡了吗?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撇过眼去,看向窗外。
其实他又要开始抑制不住地轻颤了:“欲厌钦,我还有机会回到那所精神病院吗?”
高领黑毛衣修饰着男人的下颌线,绒毛凑在他的脸上能掩藏住的那些凌冽,此刻又被病人这句话翻了出来。
欲厌钦猛地凑到他身后,伸手扳动京宥的脸,让他被迫同自己对视。
“所以那时候你也是这样吗?”
“一边装作会乖乖在我身边的小羔羊,一边祈求着解放:不论是对治疗方案的选择,还是对生死的抉择,你甚至不需要多想就做了。”
“不可能了,京宥。”
“我再也不会给你任何的、一丝一毫的、能任由你选择的机会。”
京宥脸颊两侧的肉挤在齿间,男人的力度大到弄疼了他。
欲厌钦要控制不住了。
病人几乎要咧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但受他人控制,表情只好难看得歪在一起:“是啊。”
他们之间最后的朦胧终于捅破了。
京宥:“欲家主,我那个样子没办法活下去的,你要让我怎么活下去呢?”
视线里随时随地都能看见那个割裂的小孩儿,一睁眼一闭眼间就能让时间流逝。
所以他害怕。
他一直很害怕。
怕哪一天发呆稍微久一点,再睁开眼睛时又只有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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