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指腹反复触碰着编绳,京宥再次睁开眼。
……又是房间里的天花板啊。
“我还没有走哦。”又是耳耳语。
京宥尝试着坐起身来,身体并不那样沉重了。
他没有去找那声音的主人,只是掀开身上平展的被褥,双腿移到床铺外侧、垂头,任养长的黑发从脸侧坠落。
他举起蓝绳的左手来。
“怎么了?”少女音腔抵裹挟着秋间独有的桂花香。
京宥张了张嘴,头几乎和脖子折成了九十度。
“过度服用安眠药是很……的事情。”
少女也许是没听清,他能感觉到秋的余热同花香挨自己更近了一步。
京宥不避不闪,任由什么人坐在身侧。
他的嘴型又动了两下:
“过度服用安眠.药是很痛……”
“痛苦、”
“痛苦的事情。”
这个词太生硬了,在口腔里释出一股浓咸。
少年完整地重复了一遍:“服用安眠.药自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他说话一向没有逻辑:
“长期服用的安眠.药是经过特殊处理,里面的催吐成分和药效,都因为我当时身体素质原因被特殊改造过。”
“即便如此,为了达到致死剂量,没有办法一次性吞下。”
“于是分作了好多次……药片都夹在手心的冷汗里,依然不停地忘嘴里送。”
什么感觉呢?
“灼烧感,从口腔一路烧到胃,烫得几乎以为它是热情。”
“但是我还在吞食,为了达到剂量。”
“我记得……所有接踵而来的,窒息、晕沉、灼烧感,口吐白沫、昏死。”
失去身体里的那个割裂来承担这些,于是抽动洗胃时的昏厥、癫狂,幻视,被笼罩在呼吸机里的属于生存的声音令人清醒无比。
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
我杀死了我自己;
我还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
少女的暗香好似消散了。
京宥有些艰难地阐述完这些话,没有任何情绪陪伴在侧,他轻柔地问了声:
“所以……上吊也是这样痛苦对吗?”
病人终于转过视线,露出五官,潋滟自一颦一吸里炸开。
昙花一现。
京宥应该怕的。
坐在小病人旁边的白裙女生卷起裙肘,脸凑得尤近,不似上次见她时那般鲜活。
少女脖颈上有一条粗红的绳印,自绳印上下又划作了截然不同的两种肤色。
她近嗅着他,白云里不见黑瞳,眼珠子早翻上了去。
“就算是这样痛苦……也不后悔吗?”
病人摁了摁心口处。
“嗯?”
顺着手腕编绳处冒出滚烫的液体。
蓝白相间的病员服被很快染成半朵鲜红罂.粟。
京宥问:“留下来……好不好?”
桂花味彻底消散了,又好像窗边从来没出现过。
他又追问了那个问题:
“……礼物可以留给我吗?”
骗子。
病人歪了歪脑袋,张口来回合并了两下,唇齿间有红花绽开。
像是累极了,头轻轻放在床边、手腕自然垂下。红色很快从床沿开到床尾,再坠落到柱脚,缀成星星点点。
京宥微微垂着眉,静默。
那种嘈杂感又来了。
*
欲厌钦是调动了私人飞机从会场赶回去的。
他很少完全让自己的状态爆发出来、再通过刻意地压制呼吸和心跳频率来拧动情绪。
身体里的肆虐因子比往常更容易叫嚣,控制却诡异地熟稔。
郑管家凌晨两点五十给他打的一通电话:
“京……小少爷在病院的情况不太好。”
“治疗在短短几小时里出现了反噬作用,今天凌晨两点留院观察时割腕自杀,发现得及时,送往了急救室。”
“我们对他的过敏史不太了解,医生打的镇定剂让他产生了强烈的致敏反应,现在人正吐得脱力。”
“先生。”
“人应激反应有些大。”
欲厌钦速度再快,从出差地赶回去,光飞行路程也要两个半小时。
等他裹着风衣站定到488弯角里,少年因为药物作用已经短暂平静下来。
他双手双脚被控制在房间内的床板上,护士正用拖把带走地上那些“红花”。
男人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躺在那儿的病人睁着双眼,没有被药物引起的嗜睡感袭沉。
又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但很快,超乎所有人的预料,病人在药物作用期限内就开始浑身抽搐,口齿喑哑。
割裂感被他的疯癫态融灭消散。
像一颗铆钉驻在原地,男人什么都没有做。
身周有的医生凑上去,抱住病人的上半身以防他胸口上下震动。
所有人都尽力避开他的伤口。
护士急急忙忙从里面出来,险些撞了一身黑色,堵在门口的男人。
她感到惊奇和不耐:“你是谁?这地方不能随便进的。”
欲厌钦不答。
他只是看着、看着。
——玫瑰花长出的荆棘第一个要刺破的,是自己的躯体。
那不受控制来回挣动、口吐白沫的人,微长的头发散开,黑色从额头随着弧度甩到肩后,半露出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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