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辞惜歪着头，用诡异的语气说，人不能贪心。
她的确，不贪心。
她可以允许穆迟娶别人，可以允许他三妻四妾，子孙满堂，只要他……不爱任何人。
是他错了，犯了跟穆迟一样的错误，被所谓的“前世”牵制着，以为辞惜会跟前世一样，假装天真一直到最后退无可退，还能够用一张笑脸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罪恶全推在别人身上。
他错在太相信一切会按着原本的轨迹去走，太相信辞惜真的像“前世”一样，还在打着让他掌握权力自取灭亡的主意。
不对，一开始她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大概从他和穆迟上了床的那一次开始，一切就已经向着没人能预料的方向失控地冲了过去，他本来就是辞惜心里的一根刺，而穆迟，好死不死，正好扎在这根刺上。
他和穆迟都变了，谁规定，她就一定要分毫不变呢？
绮罗离开京城“毁尸灭迹”，毁的是谁的尸，灭的是谁的迹？
顾奚一想，几乎要冒出一身冷汗。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
在他自以为牵制着辞惜，自以为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这三个月，她到底，都布置下了些什么？
顾奚乱七八糟地想着，甚至没注意到赵德没有听他的话离开，而是用一种挣扎的目光看着他，片刻后，突然出手，速度如同电光。
刀锋抵在顾奚的脖子上，赵德用陌生的声音说：“陛下，得罪了，还请您不要乱动，刀剑无眼。”
第78章 杀死神君的方法（十七）
顾奚没有什么意外，只是苦笑了一下。
奉天殿那个成了精的家伙，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身边有一个真正衷心的人呢？
只是可惜了，原本他已经想好了拆穿赵德的完美时机，已经想好了怎么揭露奉天殿的阴谋，然而所有一切的准备，却在这一瞬间全都分崩离析。
邪神摘下了温柔和平的假面，一切心机手段都不过是夹缝中生存的衰草，随手，就被连根拔起。
脑海里的画面中，奉天殿里还是一派和平的景象，辞惜眼睛里含着眼泪，笑容依旧甜美温柔。穆迟手下的人全都被拦在奉天殿之外，甚至没有人能告诉他一声，他新娶的妻子，已经命丧黄泉。
系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虽然我知道现在这种时候还给你带噩耗过来实在不是什么道德的事情。】
它有点幸灾乐祸：【不过很可惜，宿主，温将军刚刚被刺杀了，不出一个月阿奴国就会在边境列兵南下，而宫里那位“皇后娘娘”，现在正在绮罗手里。】
顾奚几乎要咆哮了：【她到底要干什么？】
系统：【要干什么……】
它顿了顿：【南平梓罗钉，穆家阴兵令，奉天殿一线血脉流传至今……我说，宿主，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奉天殿和穆家之间，会有那样一条密道吗？】
顾奚面沉如水。
系统笑了笑来：【你看，宿主，我们的目标真是个有趣的人，不是吗？】
奉天殿里，辞惜往前走了几步，强硬地抓住了穆迟的手腕，伸出两根手指搭在腕脉上，片刻，微笑道：“阿迟，你的身体要好好调养，不然会落下病根。”
她笑意温柔，如一朵将开的花：“阿迟，别去北疆了，不值得的，这片江山不值得你为它出生入死，留在我身边好吗？我是东鸾国的神，只要我在的地方，就是盛世安稳。”
她还不知道穆迟已经看到了密道里的尸体，那具在她原本的计划里要嫁祸到皇帝身上的尸体，她有些等不及了，几乎露出了一点恶意的本性。
顾奚就要死了。她冷漠又乐观地想着，只觉得自己被暖暖的阳光包裹着，一切阴霾都要被驱散了。
穆迟后退一步，神色空白，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人，又好像终于认识了眼前的人。
系统轻笑：【在最久远的传说中，南平王室行鬼道，穆家先祖探人道，奉天殿神君问天道……不过神奇的是，最后，南平王得到了弑神的梓罗钉，穆家寻到了趋鬼的阴兵令，而奉天殿却拥有了万民的信仰。其实南平王说的没错，奉天殿神君一脉的确是邪神，她们是南平神话中最毒的神，主杀伐，诞生之时伏尸百万血流千里，陨落之处尸横遍野白骨落离。】
系统轻轻叹息：【只是，这样传承下来的血脉，却自愿祈问上苍，禁锢自身于方寸之地，护佑了东鸾千百年的平安……宿主，你说，神到底爱不爱世人？】
顾奚没说话，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脑海里看似宁静平和实则剑拔弩张的画面，以及架在自己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让他身首异处的匕首上。
系统无人回应，倒也不尴尬，只是优哉游哉地继续道：【或许，神爱不爱世人，取决于世人，爱不爱神。】
话音刚落，穆迟突然动了。
从前顾奚总觉得穆迟太过优柔寡断，即使对一个恨的人也恨不干脆，但没想到穆迟也有这样果决的时候。
他不是什么盖世高手，但也不是一身花架子，猝不及防之下居然没人反应过来。穆迟五指成爪，越过辞惜狠狠掐住了绮音的脖子。
几乎没怎么用力，五根指头噗地一声，像是抓进了豆腐一样没入了她的皮肤，漆黑粘稠的液体涌了出来，绮音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知所措地看了穆迟一眼，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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