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后，在，在哪，里？”
一句话艰难地说完，褚祁月好像理顺了气，咳了两声，再开口，声音已经清晰多了。
“皇后，在哪里？”
魏明晟突然僵住了。
原本应该已经被皇后杀死的皇帝，没有死。
但是皇后却死了。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向机敏的大脑像是锈住了一样没办法给出半点反应。
褚祁月脑海里一片清明。
顾奚做了和他的计划差不多的事情，只是演得太真，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或许并不只是演的，或许顾奚是真的恨，恨皇家恨顾家，恨他们毁了他作为一个男子本该有的人生，所以才能那么狠那么真，那么，让所有人都信了。
他不能轻易动顾家，因为顾家是开国功臣，顾承延更是有着从龙之功，若他动了，就是兔死狗烹，寒天下士子的心。他本想着，在朝政之上些许打压顾丞相，待到他反击时故意“中毒不支，时日无多”，让顾家野心膨胀。
他步步退让，叫顾承延的胃口越来越大，权力越来越大，直到那张贤明圣德忧国忧民的皮子再也装不下他的野心，直至全天下都明白顾丞相挟天子以令群臣，届时，那只他秘密养在安阳岭，交付给辞惜的军队便能出动，辞惜以公主之名清君侧，顺理成章。
这个计划说着简单，但其中需要耗费的心力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的了。后来顾奚横插一脚，他发觉时，已经真的中了毒，再无心力安排什么，于是，也就只能将计就计，将希望放在了辞惜身上。辞惜天赋异禀却天性赤诚，拥有非人之力，再加上帮他掌管军队的魏明晟本就是他信任的心腹，更是因为辞惜才得以活命。魏明晟此人极重情义，救命之恩，必然会用全部的忠心来回报。
他也想过，如若事成，他或许会杀了顾奚吧。
这个背叛了他的皇后。
但就像他说的，他会记得他，记一辈子。
褚祁月猛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整个胸膛都咳出来一般，他捂着嘴，指缝间依稀可见些微鲜血，看得魏明晟心惊胆战，唯恐出什么岔子，却不想细听去，竟然听到一阵笑声。
褚祁月一生没有笑的这样放肆过，他生来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步步小心时时谨慎，后来成了帝王，更是费尽心力把自己活得喜怒不形于色，就是顾奚给他灌下那一碗药时，他都没有像现在一般激动过。
他的皇后没有杀他，他没有背叛他，他帮他揪出了心怀不轨的端王，他利用端王，让辞惜手上不必沾上顾家人肮脏的血。如果不是顾奚，他真的不会想到，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居然有着这样的野心和手段。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褚祁月擦去唇边的鲜血，眼睛亮得可怕。
“皇后呢？”
“父皇？”
褚祁月和辞惜的声音几乎是一起想起来的，辞惜睁大眼睛，因为一路狂奔而大口喘着气，满头淋漓的汗水。她震惊地看着死而复生的皇帝，声音都在颤抖。
“父……皇？”
近乡情更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明明该是一直期盼着的，明明该是欣喜若狂的。
辞惜抖着嘴唇，觉得双脚就像生了根一样。辞惜的身后，太医匆匆赶到，上前要为褚祁月诊脉。
褚祁月挥开太医，看向辞惜，问道：“辞惜，你父君呢？”
辞惜脸上瞬间血色全无，几乎比褚祁月这个刚刚活过来的人更像个死人。
第36章 杀死公主的方法（完）
“皇后娘娘体内有三种剧毒，原本会相互压制，导致身体虚弱不良于行，却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皇后娘娘受了重刑，身体损伤太过，原本相互压制的剧毒爆发，这才……”
“至于陛下，身体已经无碍，恕老臣无能，竟无法看出陛下服用的是假死之药。只是这药老臣行医数十年，竟然是闻所未闻，能让人毫无破绽地假死，却完全不损伤身体……还有，陛下原本身体里的毒也已经解开了，那毒，老臣也是从未见过，老臣无能……”
“朕早说过，端王不会放过你的。”褚祁月慢慢伸手抚摸上顾奚僵硬的脸，红色的袖，他们都穿着喜服，几乎像是洞房花烛夜，丈夫轻轻抚摸妻子美丽的脸庞，“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他的身后，辞惜跪伏在牢房脏污的地上，额头紧紧贴着沾着血腥的烂稻草。
她不敢回忆起，父皇挣扎着赶到牢房，看到眼前这具端坐的，一身嫁衣的尸体时，是什么样的神情。
“朕该说一声，多谢，从此，大荣江山安稳，至少在朕在位期间，再无内忧，承皇后吉言，朕，安享盛世。”褚祁月低头，掌心一缕发丝轻飘飘的，“只是，皇后怎么就把自己弄丢了呢？”
辞惜的肩膀颤抖起来，她是多么聪慧的一个人啊，天纵之才，早在怀瑜冲进牢房告诉她父皇还活着的时候，一切因果就都串了起来。
“辞惜。”褚祁月轻轻唤了一声，他从没有用这么冷淡的语调叫过她的名字。
“……在。”
“是你亲自动的手吗？”
辞惜剧烈的抖了一下。
“是。”
其实不是的，那些鞭子，那一次梳刑，自有牢中有经验的狱卒动手，但她都在一旁亲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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