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在暴力中,有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丝丝缕缕的凉意透过皮肤,一路流淌到心头,缓解了此刻的痛苦和燥热。
是湍流中的浮木,是汪洋中的孤舟,是黑暗中的篝火。
让他想起五六岁时生病,摸着自己额头的母亲。
江秋凉忍不住靠近冰凉的掌心,无意识用自己的额头轻蹭柔软的所在。
他想要睁开眼,可是他做不到。
他更害怕,睁开眼一切都是假象,他最心疼的人不是完好站在他的眼前,而是躺在病床上,靠着冰冷的进口仪器维持岌岌可危的性命。
黑暗之后是黑暗,循环往复,他根本无力逃脱。
贴在额上的凉意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下,下一秒就要移开。
“疼。”
江秋凉忍不住开口,嗓音是沙哑的,类似于砂纸的质感,偏偏这一声很轻,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脆弱,反而像是猫科动物示好时舔舐过掌心的粗糙舌头。
那只手果然没有移开,放纵他的任性,由他凑过来。
“很疼吗?”
有个模糊的声音在问,听不出男女,听不出语调,但是应该是在关心他的。
“很疼,浑身上下都疼。”
对面沉默了几秒。
“你在发烧。”
江秋凉下意识想说,反正死不了,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
可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能说这种话,如果说了,对方就会离开自己。
意识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影影绰绰,江秋凉反射弧难得延长,长长地“啊”了一声。
“伤口在渗血,可能感染了。要尽快处理伤口。”
“你会处理伤口吗?”
声音在蛊惑:“只要你需要,我就会。”
趁他犹豫的空隙,对方已经再次开口:“不过我没有理由帮你,我应该把你扔在这儿。让你的伤口在高温下腐烂,你看,你已经失去意识了,很快你就会陷入昏迷,这里除了我,没有人会来救你。你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留在这个永远炽热的夏天,和我在一起。”
江秋凉口干舌燥,理智正在一点点剥离,对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的酒杯碎片,锋利而绚烂。
字句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江秋凉头很痛,下意识问:“你会不会走?”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搁在额上的手指微微一动,蹭过江秋凉滚烫的皮肤。
“不会。”
“挺好的。”江秋凉的头靠在沙发上,闷热的空气让他有些呼吸困难,“就这样吧。”
“你说什么?!”
呼吸靠近了,语气中有愠怒。吹来的风忽然在空气中剖开一道凉意,终于让人有了喘息的空隙。
江秋凉没有力气,他的嘴唇泛出失血后的苍白,呼吸有些急促,却因为无力发不出什么声音。
腿上的纱布被解开,对方的动作真的很轻,只是撕裂的血肉粘连在纱布上,再轻的动作也会将疼痛无限放大。
江秋凉抓住了手边绵软的毛毯,额上沁出了汗。
但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
冰凉的膏体抹在伤口上,开始时疼痛透过皮肉刺进骨髓里,江秋凉本能想要躲开,一只手像是早有预料,抓住了他的脚踝。
“你再躲,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话是不容置疑的决绝,指尖擦过伤口,却格外轻柔。熬过了最初的疼痛,伤口上的药膏起了作用,清凉覆盖了疼痛,一层保护的屏障保护住了裸露的血肉,比一开始好受了很多。
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覆盖住了处理过的伤口,动作很快,松紧控制得恰到好处。
纱布缠绕到了最后一圈,完美覆盖住了伤口。
沙发的另一边深陷,江秋凉重心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从靠背上滑了下来。
有一只手伸过来,把江秋凉昏昏沉沉的头按在肩头。
江秋凉身上很烫,和盛夏一样有灼人的温度,他的呼吸很乱,额上的头发软塌塌地垂下来,手心起了汗,黏糊糊的。
靠着的肩头却很凉,布料柔软。
江秋凉顺势凑在那人冰凉的颈侧,小猫一样轻轻蹭着,这里很舒服,额头贴上去可以散热,疼痛也能减轻几分。
温热的呼吸撩过颈侧,江秋凉清楚听到心跳。
不是自己的心跳。
“不要在任何时候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知道了吗?”
那个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没有第一次开口时那么镇定了。
江秋凉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闻着那人颈后的味道。
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母亲住院时身上的味道很像。
江秋凉的眼角逐渐湿润。
过往的记忆一幕幕从他的脑海中掠过,他看见女人躺在病床上,她的面庞一如从前一般美丽,丑陋的呼吸机罩在她的脸上,冰冷的机器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
视角时从上而下的,俯视时总带怜悯,江秋凉屏住呼吸,即使看了多次,他还是无法接收这个现实。
“妈,我来看你了。”
“街口那家店,你经常带我去吃的那家,你记得吗?上次我去老板还问我你妈妈呢,我和他说你在家,没来,我忍了很久,没有流眼泪。他们年末要搬走了,你能带我再去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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