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凉撑起身子,盖在身上的被褥滑到地上。
窗外冰凉的月光顺着没有拉上的窗帘,平静地铺洒在地上,勾勒出了宁静美好的夜晚该有的模样。
与此同时,也勾勒出窗外站着的人。
也许是角度的问题,窗外的形状有些奇怪。
看上去的第一眼,让人很确定就是有个人站在窗外,恶作剧般的往里看,细看之下,又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脖子被拉得很长,笔直而纤细,相比之下,头颅显得过于巨大了。
巨大的头衬着细长的脖子,一副随时都会折断的模样。
“吃掉我吧……”
“从这里咬下去,牙齿深嵌骨血,吞咽猩甜琼浆,撕开虚伪皮肉,真实的我藏在这里……”
“如果你不吃掉我,我就会吃掉你哦,嘻嘻嘻……”
在门外怪物无休止的喃喃声中,江秋凉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人背对着光,清澈的月色如同淌过鹅卵石的溪水,给他描上了一层并不清晰的柔光。
烧伤的皮肤狰狞恐怖,一路从衣领蔓延到脸上,很奇怪,他和白天看起来不太一样了。脖子上烧伤的结痂之处被抠开,刚刚长出的皮肉难以忍受这样的暴力,一半的结痂连接在他的伤口上,一半未曾长好的皮肉呈现出鲜嫩的粉色,末端的连接之处是鲜血淋漓。难得皮肉完好的地方,满是手指掐出的印记。
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也没办法露出什么表情了。头发稀稀拉拉,分布的很不均匀,脸像是被强行按上了一块脏污的泥块,五官已经不太分明了,眼睛鼻子嘴巴像是连在了一起,早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扭曲成了难舍难分的形状。
似乎是察觉到了屋子里的动静,他机械地转过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江秋凉。
不知道从江秋凉的眼中看到了什么,站在窗外的人突然笑了起来。
脸上纵横的烂肉牵连起脖子上尚未愈合的伤口,有鲜红的液体顺着粘合处流下。
江秋凉冷冷回视着窗外的男人,右手下意识握住了口袋里的匕首。
贺凡睡在距离窗户最近的一张床上,呼吸平缓,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的感知。
江秋凉突然很羡慕贺凡的缺心眼。
窗外的男人保持着微笑的姿势,见江秋凉没有什么反应,眼珠子移到了门板的位置。
没有来由的,江秋凉心头一紧,猜到了一种恐怖的可能。
果然,男人一瘸一拐从窗前离开了,更远的大门口,传来了男人粗暴的踹门声。
很快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过来了。
江秋凉从沙发上爬起来,来不及穿鞋子,跑到门口,按住了岌岌可危的门把手。
“没用的。”身后有人出声。
江秋凉回头,唐迟睡眼朦胧地走过来,打了个哈欠:“门板都穿了,你握着个门把手有什么用?爆头吗?”
话说得不好听,但是道理确实如此。
江秋凉心知肚明,这种方法根本撑不了多久。
可是现在,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方法吗?
握着门把手,江秋凉感觉到金属的触感冰凉,指尖上传来轻微的酥麻感。
金属……
酥麻……
阻挡的方式……
游戏永远不可能走成死局,再绝望的情况也必然有其破解的办法,循环往复重复死亡没有任何的意义,设计师比谁都懂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惊险所在。
答案,藏在过往的不经意中,苦苦等待着他的发现。
大门被一脚踹开,脚步声近了……
“答案……在这!”
千钧一发之际,江秋凉猛地松开门把手,跑到贺凡的窗边,拉开了书包的拉链!
八音盒的金属发条被拧动,《致爱丽丝》悠扬的旋律从中传出。
唐迟在轻柔的音乐声中靠在进门的墙上,合眼不紧不慢跟着节奏轻点着头。
江秋凉当然没有注意到,唐迟在黑暗中低下头的瞬间,唇角翘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不间断的刮门声终于逐渐平静下来,在悠扬的旋律里,先是一片寂静,而后两道脚步声响起,一前一后,走出屋子,逐渐远去,听声音,是向着竞技场的方向去了。
沉寂的夜晚,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门板外面没有任何声响,月光洒进房间,铺下一层柔和的光。
贺凡终于从梦中惊醒,他眼睛眯出一条缝,被捧着八音盒站在身边的江秋凉吓了一跳。
“学长,你站这儿干什么!吓死我了!”贺凡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一副我吓出了心脏病你对我负责吗的表情。
江秋凉看了他一眼,默默把八音盒放回了书包,物归原位:“真羡慕你。”
“羡慕我?”贺凡指着自己不太聪明的脑门,脑门在月色中油光发亮,“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江秋凉想起自己守着门把手的傻样,有些懊恼地拉上窗帘:“算了。”
贺凡疑惑,转头看到个人影站在门后地黑暗处,又吓得一哆嗦。
“是人是鬼?!”贺凡抱起枕头砸了过去。
软塌塌的枕头消极怠工,飞了一半啪唧一声落在地上,离目标的脚尖差了远远的一截。
气势谈不上,杀伤力忽略不计,挑衅意味子虚乌有。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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