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在他的脸上,脚下的地板在晃动,那是草木被风吹到匍匐。
他站在风里。
终有一天,他会在风中消亡。
江秋凉往前挪动了一步,他环顾四周。
是的,这里和挪威国家美术馆的布局完全是一致的,更加确切的来说,是许恙邀请他去看画展的那一次,他遇见凌先眠的那一个展馆。
深蓝色的墙壁,精致的打光灯,冰冷的空气,和——
他身边的凌先眠。
所有的装修、布局,甚至包括灯光的亮度,艺术作品摆放的高度,都和记忆中的完全重合在一起。
这是一次伟大的重现,也是一场壮美的虚无。
“挪威国家美术馆……”江秋凉走到《呐喊》面前,他看着那一幅画,像是之前无数次那样怀着崇敬的心,生怕锋利的目光会割伤它,“这个剧情的设计者是个天才。”
凌先眠走到他的身边,他的音色很冷,像是美术馆冰冷的外墙。
“这是疯子的作品,”凌先眠淡淡地打量着它,“就连画家本人也这么认为。”
“我看见了那一条线,那一条天才和疯子的分界线。它们是蛇和玫瑰,会在夜晚相互纠缠。”江秋凉开口,“很多的天才,都会有一段时间怀疑自己是疯子。”
“你认为他们是吗?”
“是,也不是。”江秋凉回答他,“愚昧是那个年代,也那个年代沉沦的大多数,如果格格不入是一种疯狂的话,成为一个疯子有什么错呢?”
江秋凉听见了凌先眠的笑声。
音量不大,尾音带着些许慵懒,宛若《呐喊》上遮住铅笔字的云。
江秋凉把目光投向了其他的画作。
这是三楼和挪威国家美术馆唯一的区别,其他的画作,都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江秋凉一幅幅看过去。
那些被可以更换掉的画作的内容,都和这个游戏副本藕断丝连。
有广场上乌压压的云,有一望无际的海,也有一艘在暴风雨中前进的船,和被风雨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水手。
江秋凉停在了一扇门前。
那扇门和周围的墙壁浑然一体,只有边框有不易察觉的深黑色线条,像是异世界的大门。
其实单凭视觉,这扇门是很难注意到的。
不过,有了从里面传来的,源源不断的人声,这扇门又变得十分的引人注目。
站在门口,江秋凉闻到了一阵奇怪的气味。
若隐若现,咸涩又恶心——
鱼腥味。
他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先把目光投向了门两侧的画作。
左边的那一幅,船只在暴风雨中艰难前行,黑压压的天色下,水手们目光坚毅,他们望着前路,望着黑暗中唯一的一点破天的曙光。
右边的那一幅,暴风雨将船只倾翻,在惊天的巨浪中,有很多人漂浮在海面上,他们的神情看起来惊恐而绝望。奇怪的是,他们目之所向不是前方,也不是后方,而是自己的头顶正上方。
他们仿佛全从黑压压的乌云上,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存在。
“他们在怕什么……”
江秋凉喃喃自语,如果他们畏惧的是人鱼,他们不可能看向头顶。
毕竟一直以来,从种种迹象来看,这里的人畏惧的怪物都应该是人鱼才对。
天空,乌云,他们会看见什么呢?
有一种可能性闪过江秋凉的脑海。
“海鸥。”
凌先眠的声音从江秋凉的身侧传来。
海鸥……
江秋凉看向凌先眠,发现凌先眠正抬头,下颌线的弧度很流畅。
江秋凉顺着凌先眠的视线,抬起头。
他们的头顶,赫然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海鸥。
海鸥的画风和这两幅画极其相似,像是从画面中挣脱出来的。
它一如故事里描述的那样漂亮,有油亮的毛和漂亮的眼睛。
它死死盯着两个人的方向,眼神麻木而茫然。
就在江秋凉看向它的时候,它的眼睛突然不易察觉地转动了一下。
江秋凉收回视线,重新把目光投回到了右侧的画作之上。
“原来如此。”江秋凉淡淡开口,“真正能摧毁一个人的不是他所厌恶的,而是他曾经热爱的。现在想起来,这句话说得还真有道理。”
“从来如此。”凌先眠回应了他的话。
江秋凉上前一步,推开了那扇门。
喧闹的人声像是喷涌的海水,从房间里流了出来,浸润了江秋凉的裤腿。
这里没有拥挤的人群,没有不同的神态,没有张开成不同弧度的嘴。
门里有的,只是一堆覆盖着白布的一人高雕塑。
声音就是从这些雕塑身上传出的。
江秋凉走进房间,这里的灯光从头顶上那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上照射出来,撞击在四周的墙壁上,掷地有声。
如此华丽的场景,配上一张张苍白的布,总会给人一种近乎于衰颓的错觉。
凌先眠问江秋凉:“如果你是艺术家,你会如何形容这里的作品?”
江秋凉环视四周。
“我在医院里见过的,一束枯萎衰败的白玫瑰。”
江秋凉想起自己住院那次,白玫瑰花瓣上褐色的痕迹。
几乎所有人都爱绽放的花朵,由盛转衰意味着被抛弃的结局,这是注定,也是更加绝望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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