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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凉做了一场悠然长梦。
在梦中,依旧是熟悉的地下室。
头顶冰冷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给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银质的光泽。细碎的尘埃在空中飞舞,像是一场绵密的细雨。
空气中有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气味。
男士精致的香水气味很呛鼻,和江侦仲一样虚伪,不管那个味道如何昂贵和浓烈,都遮盖不住地下室空气中原有的,潮湿腐朽的气息。
潮气是蛆虫,再华美的衣袍,也遮盖不住那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劣根性。
除此以外,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红酒、金属和血液的腥气,也同样让江秋凉着迷。
江秋凉很轻地动了一下脚踝。
金属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清脆悦耳,他仰起头,任由头顶那道光线照在自己的瞳孔上,凝聚成很小的白点。
地下室没有钟表,无论是日夜,还是一个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没有任何的价值。
江秋凉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远处,台阶的方向传来了动静。
那是皮鞋踩在上面的辗轧声,江秋凉非常熟悉这个声音,他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没有转头去看。
江侦仲停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他低着头,分辨不出喜怒的表情。
“你在笑什么?”
江秋凉的笑声逐渐停止了,他闭上了眼睛,呼出了一口气。
“我在笑你,”江秋凉慢慢说道,在地下室的这段时间,他的声音早已像是脚上挂着的金属镣铐一样冰冷,“你的儿子永远变成不了你想要他变成的人,你的一生,所有的付出,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江侦仲走上前,挡住了江秋凉的眼前的光线。
江秋凉缓缓睁开眼,对上了江侦仲的脸。
那张似乎没有岁月侵蚀痕迹的脸和他有五分的相似,江侦仲冷漠地俯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强者对于弱者的怜悯。
“我亲爱的儿子,”江侦仲开口,他的语气听起来格外的惋惜,“你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到我有的时候觉得你格外的幼稚。”
江秋凉盯着江侦仲的眼睛,眼中没有一点波澜。
“不过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和年轻时候的我很像……一样的莽撞,一样的天真,一样的愚蠢。”
江侦仲笑起来,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那时我的父亲也是以同样的方式教导我,我很感谢他,是他教会了我怎么站在权力的顶峰。”江侦仲低下头,拉近了和江秋凉之间的距离,“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家庭的传统?相信我,你以后会感谢我的,几年以后,你会对你的儿子做出同样的选择。”
江秋凉看见了江侦仲眼中的不明显的红血丝。
那像是一张从天而降的红色巨网,将他死死罩在陷阱之中。
“你休想。”
三个字从江秋凉的牙缝中挤出来,他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抖。
江侦仲闭了一下眼睛,他退后一步,刺眼的灯光又一次撒在江秋凉的身上。
“看看你,”江侦仲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温度,“一只弱小的困兽,妄图以蝼蚁之力撼动泰山,何其可笑。”
江秋凉听见了他在自己身后踱步的声音。
“让我猜猜你在等谁。”
江侦仲慢悠悠说道:“凌先眠?你上次让我直呼他的大名,你看,我很尊重你想法。”
江秋凉如鲠在喉。
“很抱歉,”江侦仲走到他的面前,“他不会来了。”
江侦仲摊开手,缓缓说道:“我和凌洪林谈了一笔交易。”
江秋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你……”
“他把一笔大生意交给我,而作为相应的代价,我要替他保守住他的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
江侦仲笑了起来:“凌氏集团,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牢固。它有着一个不可避免的通病,就是内部的明争暗斗。”
“所有人都想要侵占商业帝国的一角,妄图从里面分一杯羹,即使是内部看似最为温顺的羔羊,也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将狮子咬成碎片。”
“他把生意交给了你,而你却背叛了他。”
江秋凉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是啊。”江侦仲点头,“我本来就不是羔羊,我只是一只,静静蛰伏在他身边的毒蛇而已。”
金属镣铐在地面上发出难听的响声,在地下室里久久回荡,像是最为悲壮的交响乐。
“他笃定我不会出卖我自己儿子的名声,”江侦仲无视江秋凉的挣扎,在他的脚边蹲下,“事实证明,他也不过是个天真到愚蠢的人罢了。”
江秋凉努力把身体往前仰,他听见了自己骨骼嘎吱作响的声音,绳索在他的皮肉上勒出了鲜红的痕迹,而他恍若未觉。
“你不得好死!”江秋凉发出了困兽一般凄厉的哀嚎,他的话语落在自己的耳边,陌生到他自己都辨认不出来,“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江侦仲笑了。
“你会和我一起。”江侦仲仿佛恶魔一般喃喃道,“我花了这么多时间才找回你,我怎么会让你抛下我,一个人去天堂呢?”
咸涩的液体江秋凉的眼眶滑落,滴在了尘埃里。
“谢谢你,我的儿子,我的计划能够成功,你有这功不可没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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