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得不到的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即使不宣之于口,很容易滋长成执念。
江秋凉从来不知道自己又对于童年可望而不及的执念,但是在这一刻,他清楚地窥探到了很多年前扎在自己心底的那根刺。
他突然明白自己会把最后一个游戏副本设置在游乐场的原因。
他在弥补自己童年的遗憾。
哪怕是以一种,决绝的,不能回头的,夹杂着恐怖的方式。
江秋凉坐上了旋转木马。
风吹乱了他额前偏长的黑发,让他毫无阻拦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原本空无一人的广场上,突然出现了很多的鬼影。
半透明的,笼罩着一层毛茸茸的白光。
只有一层模糊的轮廓,看不清五官,也分辨不出四肢。
那些鬼影看似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以幽魂的姿态漫无目的地游走。
江秋凉明白凌先眠口中“换一种方式存在”的含义了。
看不见的地方不代表没有东西的存在。
不过,和之前两个模式不同的是,江秋凉发现,在这个模式,追捕者的角色目的似乎被弱化了。
即使他和凌先眠就这么明晃晃地站在这里,也没有一个鬼魂想着要来抓他们。
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平行时空隔开了他们。
这是为什么?
一个鬼魂就坐在江秋凉边上的旋转木马上,小小的身体缩成了一团,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一团毛茸茸的白色水母。
江秋凉想要搞清楚原因。
于是他探身,伸出手,很轻地触碰鬼魂。
没有任何触碰到实物的真实手感。
宛若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是将手伸到了平平无奇的空气之中。
但是就在触碰到的那一秒,江秋凉知道,自己确实是碰到了。
海水一般的,咸涩绝望的悲伤淹没了他,他感觉自己被禁锢在了深海之下,仰头只能看见熹微的,遥远到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海面粼粼的亮光。
气泡从他的口中吐出,慢慢漂浮上去。
直到气泡消失在江秋凉视野之中,它也只是没入到了无边的蔚蓝深海之中,没有窥探到些许阳光的机会。
江秋凉尝试着把手伸入鬼魂的更深处,但是指尖的刺痛让他下意识缩回了手。
手指尖离开鬼魂后,浮华的愉悦又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是近乎于割裂的反差。
江秋凉不明白,如果这个模式存在的意义脱离了追捕者和隐藏者之间的角逐,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设计出这个模式。
还是说,他在设计这个模式的时候,已经精神恍惚到了忘记了造疯者游戏存在的目的?
江秋凉这样想着,手指不自觉握成了拳。
有一点亮光滑过他的视线。
江秋凉从思绪中挣脱出来,试图寻找这一道亮光的来源,发现这是手中怀表的反光。
他将怀表举到自己的面前,突然发现,指针所指的第三块区域不同于其他几个区域,竟然有一层晶莹剔透的光。
像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面,在灯光的照射下亮闪闪的。
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记忆划破现实和虚幻,跨过千山万水的岁月,又一次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江秋凉的眼前——
是,酒吧昏黄光线下威士忌碎冰的光泽。
酒吧,弹唱吉他的女孩,沉在威士忌杯底的冰块。
比尔,灯光之下的钢琴,和指向他的指尖,对他说出破碎故事的心的凌先眠。
江秋凉握住怀表的手力度加大,金属冰冷坚硬的外壳在他的掌心留下了苍白的痕迹。
他想错了。
他根本不了解创作造疯者游戏的自己。
就像他一直误解了造疯者游戏本身存在的意义。
之所以,他会在设计出这个模式,不是因为他忘记了造疯者游戏的意义,恰恰相反,是他明明白白地领悟,并且义无反顾奔赴向这个意义的证明。
是设计师的背叛。
也是爱人的飞蛾扑火。
江秋凉全部都想起来了。
是过往的记忆给了他想起这一切的契机。
那道最深的疤痕,反而是破解最后一道桎梏的,最有力的一把钥匙。
江秋凉看着怀表的颜色。
粉色,红色,黄色,黑色,白色和蓝色。
他想明白了每一个颜色代表的寓意,就像是他明白了每一个游戏副本里面字母所代表的含义。
走出这个游戏副本的门,确实是在这场角逐之中。
但是这一场角逐,却并不是追捕者和躲藏者之间的。
甚至,不在怀表的颜色切换之间。
这些全部都是浮于表面的虚影,所有一切的理所当然,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一场造疯者游戏的真实目的。
江秋凉从旋转木马上跳了下来。
地板在晃动,他的步伐却迈得很稳,凌先眠想要伸手扶住他,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凌先眠的目光明显有一瞬间的停滞。
江秋凉盯着凌先眠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不是那种柔和的漂亮,而是凌厉的,暗藏着野心的,当那一点化不开的漆黑凝视着某个人的时候,那种无形的压力根本无处遁形。
现在凌先眠的眼睛也很漂亮,绚烂的灯光栖息在他的眼底,澄澈得宛若一处雨后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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