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觥筹交错,虚与委蛇。
虚伪和浮华在酒杯的碰撞声中上升,冲破一尘不染的落地窗,直直俯冲到灯火通明的千家万户,融化在星星点点的灯火里。
宴会上的所有人披着一样的笑脸,动作熟练而冰冷,只有内心的欲望熊熊燃烧。
魑魅魍魉混在人群之中,误把此处的地狱当成了别处的天堂。
江秋凉把自己包裹在盛装之下,用精致到令人生畏的剪裁和价值不菲的品牌掩盖自己空旷的灵魂,他和其他人一样,戴上了标准的微笑,礼貌地回敬着每一个主动凑过来的陌生人。
偶尔寒暄,偶尔欢笑,偶尔倾听。
经常碰杯,经常一饮而尽。
“秋凉,你过来。”
中年男子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江秋凉循声望去,中年男人和他一样,穿着得体,昂贵的布料每一丝褶皱在灯光下挑不出任何瑕疵。严格的膳食和定期的运动让他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没有中年的肚腩,没有油腻的腔调,举手投足之间沁出的具是所谓成功人士的傲气。
“父亲。”
江秋凉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走近了几步,杯里的葡萄酒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我儿子。”男人对着身前的人介绍,“秋凉,这是你凌伯伯儿子,之前一直在国外,你应该还没见过。”
江秋凉轻轻挑眉。
凌伯伯,张伯伯,王伯伯。
他有很多伯伯,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和父亲关系匪浅。
商业上往来,瞬息万变的利益,或亲或疏,利益的纽带总是比血浓于水的亲情来得长久。
他惊讶的并不是谁的儿子,而是父亲恭敬的态度。
在名利的角逐场上,恭顺代表有利可图,钱财、权势、声望,缺一不可。
江秋凉抬眼,酒精和声色冲散了所剩无几的理智,只能看到被华贵灯光衬托得恰到好处的轮廓。瘦削利落的剪影站在名利场上,姿态是于年龄格格不入的从容不迫。
掌心干燥温暖,力道适宜疏离,语调勾勒出相见恨晚的假象。
字句坠落在被权钱晕染的地板上,像是微凉的夜风吹皱夏夜的湖面,惊醒了皎洁的月影。
“初次相见,我是凌先眠。”
“你好,我是江秋凉。”江秋凉习惯了虚假的寒暄,下一句脱口而出,“曾听家父提起,久仰大名。”
或许说过,只是忘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真假假早就没人在意了。
“哦?”凌先眠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很体贴的没有深究,“我的荣幸。”
浅谈的交谈,做作的热络,老套的剧情总是不缺观众,演员孜孜不倦的在假象中流连忘返。
“抱歉,离开一下。”
江秋凉脸上挂着十足的歉意,对着正在同他高谈阔论的夫妇微一颔首,一张虚伪到无懈可击的脸在转身的瞬间分崩离析,瓦解成了碎片,他把手里的酒杯重重搁在路过侍从的托盘上,快步走出了宴会厅。
呕吐。
胃里泛起一阵阵的疼痛,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将他吞没。
呼吸,酒气返上来,再吐。
不知过了多久,江秋凉听到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
太狼狈了。
江秋凉抬起脸,镜子里的他额头覆着薄薄的一层汗,脸色苍白一片,唇上半点血色也无。
唯一的亮色,是通红的眼眶。
咔哒。
门在镜子里关上,上了锁。
凌先眠抵在门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总有人喜欢宣扬众生平等。不是的,事实从未如此。
有的人一出生就坐拥别人一辈子都无法肖想的权势,有的人从小就有笨鸟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才华,有的人只是站在灯光下,不发一言,就自成了一道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绝佳风景。
穷人以此聊以自.慰,弱者以此自欺欺人,丑角以此麻痹自我。
这该死的众生平等。
不同于宴会场上的如鱼得水,此时的凌先眠低着头,细碎的黑发从额前无力垂下,恍惚之间疲态毕露。
江秋凉透过镜子注视着他,一时忘了收回目光。
凌先眠后知后觉察觉到了目光,抬起眼,与江秋凉在镜子里对视。
一双漆黑眼眸里渗出醉意,细碎的灯光流转。
他挑起唇,声线慵懒:“这里原来还有一个人啊。”
这么大个活人,敢情才发现。
江秋凉笑不出来,很敷衍地拧开了水龙头,用力擦拭自己的嘴角。
“你醉了。”
“不,我没有。”
凌先眠走过来,步伐虚浮,差点撞在洗手台上。
江秋凉闻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男士香水气味,头更晕了。
“我之前见过你吗?”凌先眠贴近江秋凉的脸,喃喃一句,“好熟悉。”
真醉了。
江秋凉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冷水紧急唤醒他仅剩的理智,水珠顺着下颌线滑下。
有一张纸巾被递到了眼前。
凌先眠一只手撑在大理石洗手台上,另一只手夹着纸巾,像是舞会开始前的邀请。
“初次相见,”谈吐之间有挥之不去的葡萄酒香气,“我是凌先眠。”
简单的开场白,一字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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