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段见他只是看着不太高兴，但是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看见他就哭，完全不愿拿正眼看他的样子，心里还松了一口气。
一步一挪，好不容易蹭到了板凳旁边，屁股刚落下去，还没坐稳，就听见“呜”的一声。
蒋旭眼里的泪花终究是忍不住了，跟开了水龙头似的，吭哧吭哧的往外冒。
把贺段吓的一哆嗦，条件反射的就想转过背去——刚刚在外头听谢阳舅舅讲了医生的诊断，害怕是自己影响了小少年。
但是还没来得及走开就被蒋旭抓住了衣服。
泪眼汪汪的小少年强势的命令道：“坐下。”
贺段：“……”
*
蒋旭闭上眼睛平复情绪。
贺段被看得浑身别扭，板正的坐在板凳上，僵硬的和人家院门口的石狮子有的一拼。
重新睁开眼睛。
盯——
蒋旭：“……嗯—嗝--”
憋太急了，没忍住打出来一个哭嗝。
贺段很有求生欲的闭上了眼：“…”
蒋旭：“……”
直视这张脸之后，蒋旭的眼泪愈发忍不住，薄薄的眼皮都被擦得通红，眼角的脆弱感落在黑掉的脸上，带着说不出来的喜剧感。
蒋旭泪眼朦胧的打量贺段，心里开始评估。是解开他身上的谜团重要，还是赶紧杀人灭口重要。
贺段被蒋旭一眼看得心里发毛，紧紧闭着眼睛，但是又担心蒋旭的状况，悄悄的睁开一条缝。
刚巧对上了蒋旭自上而下的抬眼，心肝都颤了。
赶忙伸出双手去接蒋旭下巴滴落的眼泪，“好了好了，等下再哭下去，眼睛要痛了。”
蒋旭的皮肤也很薄，稍微用大点的力气去擦一下，就要红一片。再这样被泪水侵湿下去，怕是脸都要疼半宿。
接连不断的泪水，找不到原因，得不到控制，尝试的脱敏治疗也失败了，蒋旭罕见的升起来烦躁的情绪。
粗暴的拿起纸巾就往脸上胡乱的擦。
但是才擦了一下，就被贺段用温柔但是无法反抗的力道抓住了手腕。不赞同的喊道：“阳阳！”
蒋旭静了一瞬，索性彻底摆烂，倒回病床上闭目养神。任由贺段捧着他的脸，轻柔的拭去脸上残存的泪水。
骤然拉近的距离，二人身上的温度和味道交织相融，蒋旭只感觉有股热气铺面而来，随后是一股青草的芳香。
像是旷野的风越过城市的钢筋水泥、车水马龙，裹挟着阳光的温度冲散了病房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
一双干惯了农活的粗糙双手，只用一下就可以劈开柴火，但落在蒋旭脸上的感觉却像是一支羽毛，轻柔到下一秒就能飞走。
贺段心疼又懊恼，仗着蒋旭现在闭着眼睛看不见，私心的磨蹭了一下蒋旭红肿的眼尾，又克制的收回了手。
蒋旭睫毛微颤，红红的鼻头轻轻的瑟缩。
贺段留恋的直起身，手心攥着被蒋旭泪水打湿的纸巾，“阳阳，你好好休息。我后面——”
贺段扯出一个苦笑，神色落寞，“我后面就不来看你了。”
他来了之后不仅帮不上任何的忙，还倒添乱。这下，连来看看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好像身体里多余的水分终于流干了，蒋旭只剩下了过度用眼产生的干涩感。他重新拉住了准备离开的男人，斟酌的喊了一句：“……哥。”
“我有话和你说。”
*
从市里的医院回村，蒋旭要先去车站买票到镇上，再挤二十分钟逼仄的农客车到街上。最后几公里的回村里的路，要么自己靠双腿走进去，要么就只有喊个摩托送进去。
贺段去的时候着急，一路紧赶慢赶，但是回去的时候却有些恍惚。像是迷路的人，在全然陌生的地方找不动方向，失魂落魄的游荡在街头。
贺段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到车站，掏出身份证买好了票的。
在车站捏着票都差点错过了班车。
售票员扯着嗓子喊了说好一会儿才叫醒失魂的贺段。但那只是短暂的，他自动把售票员的指责、全车人的埋怨目光略过。
到了回镇上的农客上都还是双目呆滞的状态。
这时候农客车的管理还没有那么严格，除了车身外头有专用的喷漆，和黑车没什么两样。小小的面包车里面可以塞二十来个人。
蒋旭被塞进了后备箱和一个背篼三只鸡呆在一起。
过于狭窄的空间，好好一个高大汉儿，憋屈得头都抬不起来。在一个急转弯之后，背对着行车方向的贺段猛的甩在背篓上。
痛意终于让他的眼里回了几分神。
刚刚，谢阳和他说了什么来着？
哦，对了。
他说。
齐勇喜欢我。
所以嫉妒他。
上次砸窗户的是他。
这次把他推下去的，也是他。
第28章
蒋旭借口想吃医院外面的羊肉粉把舅舅支了出去。下一秒就一个人灵活的钻进来。
“卧槽，这玩儿的可真刺激！”
一个头发挑染着黄毛直指天空，带着大金链子，身穿紧身衣脚踩豆豆鞋的十几岁小少年兴奋的冲进来。
上蹿下跳的像只猴儿。
哪怕是第二次见这副装扮，但是蒋旭还是被辣得头皮一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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