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敢去细想,因为她如今唯一的依仗也只有这个素来不得她喜爱的儿子了。
当她见到邵瀛,当她看到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时,申悦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太像了……
太像了!
她软弱无能的儿子,此刻和信王是何其的相似啊!
尤其是看她的眼神!
申悦被吓得连连后退,惊恐无比地看着端坐于高位的年轻帝王缓缓站起身,朝她走来。
如今的邵瀛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邵瀛了,他在信王倾囊相授的教导下慢慢地有了真正的帝王之像,他甚至在下意识地模仿信王的言行举止,两人也从毫不相似,变成了如今的一脉相承。
就连童阁老都在感慨,陛下和信王是越来越像了。
这是好事,信王刚正不阿,文武双全,有师如此,做弟子的自然不能逊色。
邵瀛不想做信王的弟子,他做他心中唯一。
若是说以前,邵瀛对太后还有一丝半点的母子之情,那么现在,已经是连这一丝半点都没有了。
他奢望有人偏爱他,信王来了,那他也就不再需要其他了。
只信王一人就好。
“母后。”年轻的帝王眼神冰冷地看着面前这个被宫女搀扶着的女人,“您应当知道,您的弟弟都做了些什么。”
申悦当然知道,但她始终认为那些人的命比不得她弟弟的命,话到嘴边,她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只因为她眼前的少年和她最为恐惧的人实在是太像了。
邵瀛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他一个无才无德无功的外戚,算什么东西?”
算什么东西?
一时的愤怒令申悦有了反驳的勇气:“那是哀家的亲弟,你的舅舅!”
邵瀛嗤笑一声:“舅舅?凭他也配!”
他还记得,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十岁那年将他撞进了荷花池里,害得他生了一场大病。而他的母亲,一句谴责的话都没有,话里话外,都不曾将他这个亲子的生死放在心里。父皇派人来询问,她竟还帮着她的弟弟搪塞真相,任由自己的亲生儿子被欺辱,被践踏。
幼童渴望母爱,他的母亲却视他为草芥。
而如今……
邵瀛勾起嘴角,心头甚暖,甜蜜非常。
与申泱同样罪行的人还有好几个,比他罪行更重的也有两三个,但偏偏是他被刑罚得最重。
这是为何?
当然是空潋在为他的小爱人出气啊。
别说邵瀛不想赦免申泱,在外人眼中刚正不阿实则偏心偏到太平洋去了的信王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砍头太简单了太利落了,欺辱了他的爱人还想死得这么痛快?做梦!
先把本朝十大酷刑挨个儿上一遍!
申悦也终于想起了申泱从前对邵瀛做的那些事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露得干干净净,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见她如此,邵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道:“母后不用再说,先例是先例,规矩是死的,朕是活的。朕的寿诞,不会有大赦天下,您回去吧,别耽误了朕上课。”
申悦失魂落魄地任由宫女搀扶着走出御书房,她刚出大门,迎面便看见一身蓝衣的信王大步走来。
“太后!”左右宫女大呼。
她眼前一黑,当场昏了过去。
拿着越朝舆图准备今天上地理课的空潋:……
搞什么?
碰瓷啊?
他可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
“请王爷安!”孙治快得像一颗球似的从御书房里跑出来,他先是给空潋见礼,接着招呼两边的小太监:“愣着干什么?去请太医,送太后回寿宁宫啊!”
被惊得愣在当场的小太监们如梦初醒,请太医的请太医,抬人的抬人,没一会儿,御书房外就又变得井然有序了。
空潋:……
空潋无语地背着手走进去,邵瀛立刻眉欢眼笑地迎上来,像一只几年没有看见人的小动物一样围着他转悠。
等把人哄好,问起太后来这儿的原因,邵瀛就把刚才的话一五一十地去都告诉了他。
赦免?
呵呵,空潋心想,十大酷刑还是轻了,天牢是时候与时俱进了。
第二日皇帝寿诞夜宴,太后大病不能出席,坐在邵瀛身边的人就成了空潋。
就算是太后没有生病,邵瀛也会想办法让太后来不了,他想让信王坐在他身边。
现在,将来,都如此时一般。
大赦天下的惯例到了如今这位皇帝这里,没有先兆地废除了大半,罪犯是一个都别想出狱,给百姓的实惠留了下来,还酌情添了一些。
下面的臣子也有想要反对的,可他们看了看坐在陛下身边不怒自威的摄政王,又看了看安静如鸡的言官们,再看了看推杯共盏的邹相等人,反对的话咽回肚子里,一个个低下头去数碗里有几块糕。
都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邵瀛不在意众臣的恭贺和献礼,他只在意信王会送他什么,他已经期待好些天了。
亥时一刻,夜宴早早地结束了,众臣拜别,唯独摄政王被陛下留了下来。
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摄政王留宿宫中还少了吗?
不少了。
也正是摄政王与陛下关系亲厚,摄于摄政王之威,一些隐匿于阴影中的暗涌被迫平息,心怀叵测之人不得不咬牙蛰伏下来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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