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文秋有扫地出门的趋势，他赶紧抽噎了一声, 改口道：“但肯定是我的错, 才让大师兄如此误会。只是计算面积而已，我、我是自愿在此赎罪的……”
说完，在文秋失去耐心之前，他赶紧低下头, 在主殿之中，用酸痛的手脚, 在地上毫无体面地爬行。
文秋有些惊讶, 没想到林初霁还真能坚持下来。
可能是因为真的失忆了吧……要是以前那个林初霁, 恐怕听到大师兄要求他下跪的时候, 就已经气得甩门而去了。
这可真是……真是太便宜林初霁了！文秋愤愤不平地想着。
凭什么他干了坏事，要接受内心折磨的时候, 就能舒舒服服地失忆。那些被林初霁陷害的不好记忆，大师兄就会一遍遍地想起, 重复受到伤害？
不过他不知道——林初霁此时正在回忆着，自己曾经对鹿舟做过的事情，想着想着，便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他生怕被鹿舟借题发挥，于是腹部几乎贴着地面，爬得更加虔诚。
·
鹿舟闭目养神，醒来时，恍惚看见了裴景湛的身影。
“师尊。”
虚幻的人影轻声唤他，鹿舟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来，让裴景湛扶着他起身。
然而扶起他的人，却是身形纤细的文秋。
这手感还是不够敦厚……鹿舟胡乱想着，口中却问文秋：“怎么了？”
文秋把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递给了鹿舟。
“林初霁说要把这个送给你，大师兄。他说你会懂的。”
鹿舟打开了匣子，里面躺着一个金光灿灿的项链。项链的每一颗珠子上，都封印了一个符文，能让人显得更加魅惑。
但每次使用后，便会有一个珠子黯然失色。
这是林初霁曾经最喜欢的法器，也是他就算参加芝兰盛会都不舍得拿出的杀手锏。
看来林初霁是真的后悔了。为了讨好自己，他这次也是下了血本。
“我看到他的诚意了。”鹿舟淡漠道。
青年伸出手来，随意轻拨了一下那盒子，将它打翻在地。
鹿舟语气平静道：“让他以后别来烦我。”
·
匣子被完好地送还给了林初霁。
而匣子中的法器，却碎裂得七零八落。
林初霁的眼眶霎时间红了，他不顾鹿舟不在场，娇气地哭了出来，嗫嚅道：“不收就不收，何苦把它砸碎了？”
文秋不在意道：“砸碎而已，又怎么了？”
“砸碎了，就再也没法修复……就算能修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
少年说着说着，忽然明白了什么，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手中的匣子陡然被打翻，晶莹的法器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初霁像是失了魂一般，疯狂地跪在地上，一点点把碎裂的项链拾起来，努力地拼合回去。
他眼中透露着执拗，喃喃道：“不……一定能复原的……不可能没有修补的办法……”
他没发现，在他癫狂之时，身后一个人走进了逍遥峰的主殿。
在林初霁头顶，文秋落下的目光，已经从不耐变成了怜悯。
“林初霁，随我回去。”男人温柔的声音响起。
林初霁的全身应激性地僵硬，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下意识便想将手中的东西砸向身后的人。
舒长洲一个实打实的元婴修士，怎么会怕他的垂死挣扎？
林初霁眼中的惊恐还没溃散，人便已经在舒长洲的手下失去了意识。
从前天真可爱的小师弟，如今成为了这幅疯狂的模样……舒长洲心底难得划过了一丝惋惜的涟漪，却知道，将林初霁带回家后，这个品行不端的准道侣，恐怕不会与自己有多少相见的机会。
这样一想，他心中竟然轻松了不少。
·
鹿舟接待了舒长洲。
因为这位东洲舒家的嫡长子，说自家主母有话要与他说。
舒长洲恭谨道：“母亲说，鹿长老此番独占巨魔，胆识谋略皆令人钦佩。没能让舒家与你结成亲事，待你友善，是她这些年做出的少有的错误决定。”
说出有关自己婚约的话时，舒长洲竟然不紧不慢，像是没事人一般。
因为对于自己的未来，他原本便没有选择权。之前对鹿舟偏激的剖白，恐怕是他能做的唯一一次尝试。
鹿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在乎舒家主母的恭维。
舒家主母只会站在舒家的利益考虑问题，鹿舟与她之间没有什么浓烈的仇怨，主母自然也不会囿于婚约一事上，与他置气。至于鹿舟，若是有怨气，在看见舒长洲对自己卑躬屈膝时，便也觉得计较下去没有意义了。
而舒长洲的这幅态度，以及他的来访，又与舒家主母脱不了干系。
不得不承认……在化敌为友这件事上，舒家主母有着很巧妙的手段。
“舒家气运不绝，但在你身上却未必能发挥得淋漓尽致。”鹿舟意味深长道，“你母亲比你的能力强很多。”
舒长洲浑身紧绷了一瞬，而后宛如没事人一般，谨声应和：“我会将你的原话，带回给母亲。母亲还说，虽然不能结亲，但舒家与鹿长老的缘分不浅。若是可以，日后想请你去家中喝杯茶。”
鹿舟沉默了许久，久到舒长洲以为，他要选择拒绝，于是浑身愈发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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