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话在他听来，却像是在问他是不是为了陆启元而上妆一样。
卞岁一握着剑的手发起抖来，克制不住地抖，像是被别人戳破他了苦心营造很久冷然的面容，挑明了已是负隅顽抗的困溺者和佯装圣洁的堕落者，恼恨和羞怒一同压下来。
对，他上了妆，可他即为后妃，虽是男子也应该常常上妆的，没有什么，他只不过是未曾卸妆，乃至在黄昏将近之时，心血来潮又好好的添补了一点。
至于为何半夜都不卸掉，他刻意的不去想，就像是他每天夜里在陆启元逃跑之后会满腔恼怒决定设下机关置他于死地，第二天一早就仿佛忘了一样，分明他在铜镜前来回走了数次，却只是又添了一点唇脂。
他曾用无数个复杂拙劣的理由安抚自己，却在一次简单的问句中溃不成军。
陆启元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只是夸了一句好看，卞岁一就开始气的眼尾泛红，以往他还可以多说几句才怒的，不过他也已经习惯对方就怒了，然后提剑来砍，他再赶紧逃跑。
果然下一秒对方就一把提起了泛着寒光的长剑，陆启元从善如流地躲开逃走了。
卞岁一象征性的挥舞了几下佩剑，然后再对方逃跑的时候作势要追，不过只是到门口就止住了。
他扶着门框感到力不能支，清瘦的脊背弯下来，剑落到地上。他感觉自己破碎成了几块，有些清楚地知道陆启元另有所图要小心谨慎，有些却冷眼放任他慢慢沦陷在陆启元随意的情话里。还有一块最为发癫，时时刻刻想着对方曾说过的话。
在他涂上口脂的时候，他会想起陆启元说的“前几日宴会上，卿卿唇色艳丽，轻轻一笑，真是绝色无双。”
在他和皇帝讨论边塞动荡的时候，他会想起陆启元在房梁之上得意洋洋，“等我收复陇州，便是盖世英雄，卿卿乃绝世美人，合该与我天生一对！”
在他午后软椅上假寐的时候，他会朦胧间想起他玩世不恭地唤他：“卿卿~”
其实这些时候卞岁一都容不得他多说，便拔剑来见，他当时觉得他不会当真，他觉得他清醒的很，他觉得他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心尖的那点颤。
*
因为陆启元向来嘴欠，所以每夜在承乾殿逗留不了多久。
不过他进皇宫除了去承乾殿，还会去竹林的旁的小院子，一开始他在墙头往下望，有一次差点被发现。
后来他在久未修缮的墙体找到了个墙缝，从外往里看，清清楚楚且全然不会被察觉。
也是因为每夜来观察，陆启元发现他们夜里鼓捣到很晚，尤其是这几日，沈戴宜在做的装置似乎成功了大半，两个人越熬越晚，偶尔沈戴宜会觉得赵湛小小年纪熬夜不好，让他先去睡。
陆启元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每天鼓捣的东西都十分有趣，有的是掺了水能冒出浓浓白烟让人完全看不清四周，有的是堆在一起就着出蓝色的光焰，也不是每次都成功，常常掀起一场两个人的动乱。
想到她们这么顽强地逃出皇宫，陆启元在来六合殿的路上，已经考虑要不要装成路见不平的大侠把她们俩带走了。
然后他走到墙缝边往里一看，又被吸引住了。
沈戴宜此时正在检查各种材料的配比，她前世是学化学的，对于很多化学反应都有研究，可是在这里到底是接触的材料太少，而且能搞到的东西不管是纯度还是质量，都和现代差太远，导致她也只能格外小心，多次试验。
她修改了好几次，这是沈戴宜最满意的一次。
陆启元隔着墙缝看的津津有味，这墙缝一大一小，只要把小的对上左眼，右眼也能从大的那个洞看过去。
他看着沈戴宜一样一样将捣碎的粉末放进去，动作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差池。
小小的火苗骤然升起，点亮了她眼中的亮光。
陆启元还没来得及赞叹，瞧着那底下的火焰，暗道一声不好，他张开嘴巴想要制止。
下一刻，火焰窜的老高，兹兹地声响中轰然炸开，一声巨响之下，本身就斑斑驳驳的墙直接被炸倒了半面，霎时碎石泥沙飞溅。
土尘渐渐落下，没有了墙的阻碍，被炸的左眼一个小黑圈右眼一个大黑圈的陆启元和顶着爆炸头和满脸黑的沈戴宜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陆启元：哈哈，傻帽一个！
沈戴宜：哈哈，憨批一个！
第094章 我狂任我狂将军攻X你装任你装宠妃受（6）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惊醒了静默的两人。
想必是刚刚强大的爆破声和火光惊动巡逻的人，陆启元正观察四周，就被沈戴宜抓住了衣服。
沈戴宜根本来不及细想眼前的人怎么会在这里以及他脸上的熊猫造型，她现在唯一应该思考的就是现在的处境。
这里是六合殿的后院, 本来六合殿就是宫里最偏僻的一个院落, 又是后院, 所以一向人烟稀少，这爆炸不算大，但声音已经够大了，足够吸引来巡逻的人了, 若是他们看到了这些爆炸剩下的灰烬石渣, 她根本无从解释。
眼下唯一的破解之法, 就是这个人了，他穿着打扮不像是宫里的人，能够深夜孤身入宫，也许是武功高强的盗贼、侠客之类的人物。
若是他能带她们离开, 只要逃出了皇宫, 不管什么代价，都比傻等在原地被抓住受罚强。更重要的是，一旦被人撞破她做的这些爆炸, 以后再想得到什么材料，逃出深宫，定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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