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呢?
自己又不是他的谁。
难道,他一直是这样烂好心?
可即便烂好心,那也应当是对朝国的百姓,而不是他这个敌国流民。
“先生从前一直在羌国边城吗?”不知怎么的,他想跟这个人说话,无论是说什么。
大约是这赶路太过艰难困苦,需要说些什么,让这条路没那么难,没那么空。
郁止杵着竹子做的手杖,一步步往前,脚步虽慢,却是极稳,连带着,少年也觉得心中安定。
左右都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虽是个“死人”,却也如他曾经盼望的那样,脱离了那个他厌恶的地方。
这么一想,他竟也有些轻松。
“嗯,自来羌国后,便一直在那儿。”郁止回忆道。
羌国先帝怕他,既怕他回国继续成为朝国助力,又怕他被逼到绝境后不择手段想办法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便一直囚他在边境,既不放他,也不杀他,试图用这种方式,一天天,一点点磨掉他的志气。
一开始,在原主孤立无援前,确实有点效果。
可原主是个极聪明的人,若是两国边境就此对双方关闭往来,既不打仗,也不互通往来,不让原主有任何联系到旧部的机会,他们确实有可能如愿。
可他们没有,仗还在打,双方还在各派奸细,这也让原主成功联系到自己的人。
如果他想,他有许多机会和办法离开。
之所以他会留在这儿这么多年,从来不是因为他逃不走,离不开。
“真可惜,我从出生便在边城,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先生。”少年语气遗憾。
他们的距离曾经那么近,近到在一座城,他们的距离又曾是那样远,远到隔着许许多多的人,竟十数年未曾见。
他忍不住想,若是那时能早些见到郁止,并非是他在乱葬岗那般狼狈的模样,想来或许能给先生留个更好的印象。
不过,先生那样的人,想必也不会将一个身不由己的乐师看在眼里?
“既是让我在这乱葬岗遇见你,那这便是最好的相识。”
郁止浅浅一笑,在他身上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洒脱,和历经沧桑的沉淀。
少年看不见,却很想看一看。
手还在疼,却已经不像之前那般难受。
郁止一个人赶路时尚且很慢,现在多了一个少年,这速度便比原来更慢。
一天时间过去,他们又在一片树林中停歇下来。
郁止身上的干粮越来越少,水也不够用,好在这树林植被茂密,水源想必也不会太远。
郁止将少年放在一处山洞里,又生起火供他取暖驱兽,这才提着水囊去打水。
他不敢离开太久,担心会有什么意外,以少年现在的情况,必然只有乖乖等死的份儿。
半个时辰后,郁止匆匆回来,将自己在小小湖边洗了的衣服晾在树枝上,让火烤干。
他在山洞里找了个不知道谁留下的石锅,将水倒进里面烧开。
少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讲究,想了想觉得大约是世家公子与他们这种人天然不同。
郁止却没让他胡思乱想,解释道:“水里有虫子,要烧开将它们杀死,才不会闹肚子。”
见少年表情有些愣,像是没想过他为什么要对他解释,郁止笑了笑,“你记住了,以后都这么做,别偷懒。”
少年被最后三个字惊醒,喃喃低语,“我才不懒。”
他从不偷懒。
无论是以前在楼里,还是现在。
若不是他走路困难,他才不会让郁止拖着。
少年脸颊微红,似羞似恼。
“我不会偷懒。”
“我之前……学东西可认真了。”
他娘说过,无论身在何处,都要努力学习能够学到的一切,尽量学好,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学到的东西会在什么时候用到。
为了盈利,自小便有一些人教他们许多东西。
琴棋书画,至少有一样能够大成,才算合格。
少年努力学习,这四门才艺他都学得很好,可他最厉害的,还是那一手琴艺。
技艺高超,听之忘俗。
在他十二岁那年,他的琴便在边城有了名。
想到这儿,少年觉得自己手有些痒,不是伤口在作用,而是他心痒,想弹琴了。
虽然一开始是不得不学,不得不学好,不得不表演,不得不供人取乐。
可它已经陪伴了他这么多年,几乎是他大半人生,占据了他生命中很重要的部分,早已经割舍不开。
“如果我的手还好就好了。”少年轻叹一声。
“如果……有琴就好了。”
郁止拿着烤干的衣服来到少年身边。
“你身上衣服很脏,一直穿会让伤口感染,换掉它,我拿去洗干净。”
可少年看了看自己还不能用的手,难以想象自己怎么用它脱掉衣服,再穿上干净衣服。
郁止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在他身边坐下道:“我帮你换,你要是介意,我可以蒙上眼睛。”
少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郁止,咬了咬唇,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半晌,才终于听他道:“不必了……”
他的无法行动,先生身体又那般弱,若是蒙上眼睛,必然有碍于换衣,给双方增加许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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