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主簿所说,生活在这个朝代的人,被阶级身份的框架牢牢焊死在各自的位置上。
读书入仕才是正道,买卖经营却是钻营逐利,自甘末流。
可是,有没有想过,这些商户也都是平头百姓,也是奉公守法的普通国民。
什么自甘末流,什么铁饭碗!要他为了自己,出卖刘掌柜,高家父子和王铁匠。
做不出来!
“没有商人想要与我勾结!”唐仲直起腰杆,朝前头的林知县肯定回话。
“不过是我以官差的身份,每到旬日便去福兴大酒楼恶意赊欠。店里的运菜骡车每日要从东城门经过,他们若是不给我好处,我便要仗着手头这点微末权力,强行扣下车驾,让他们这一天都无法开门做生意!”
“什么!”
林知县显然不信,有人居然将罪名揽到自己头上!
“本官劝你想清楚了再回话!”
唐仲直接略过林知县话里话外的警告,坚持道:“小人想得很清楚,句句都是实话。知县大人生财有道,我等自当上行下效,也得主动学会吃拿卡要不是?”
“放肆!”
原本放在案上的茶盏,此刻结结实实砸下来,在唐仲身侧摔成碎片。
“冥顽不灵!等到过堂审判时,看你是不是还像今日这般嘴硬!来人,带下去!”
门外的衙役听到吩咐,迅速进门,一左一右擒着唐仲的肩膀,将他押了下去。
好半天过去,主簿才观察着林知县稍缓的脸色,小心翼翼探问道:“是否要将福兴大酒楼一干人等,也拘到牢里?”
林知县揉着太阳穴,摆了摆袖子。
“明日同知大人就要到县里了,此事没找到由头,先暂且放一放。等应付了同知大人,本官可不管什么证言证词,拉到牢里去挨顿鞭子,通通都老实了!”
“那……等在外头姓张的城门卫,该怎么处置?”
本就气血上涌的林知县,听到这话太阳穴又在突突直跳。
听说查账的同知大人下来,他已经够忧心了。眼下,在通商的唐仲身上又没捞到油水,他更是烦闷不已。
一天到晚,怎么还有数不完的小事来请他定夺!
“你看着办!别让他这些天乱跑乱说就行!”
主簿点点头,琢磨着得在后院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老张一并关几天才行。
“对了大人,据前头的弟兄回报,已经追到永宁府的地界了,还是没有陈元宝的踪影,是不是……”
“加派人手去找!”林知县只觉得额上青筋暴跳,习惯性想要去抓案上的茶杯往地上摔。
左右抓了个空,在看看门边一地的碎瓷片,更是火大。
“去!再派几队人马出去!无论死活,必须给本官抓回来!要是坏了本官升迁,要你们好看!”
“是是是!”主簿拱手,立马跑出门去。
#
县衙大牢就设在公厨旁边,唐仲之前每次来领饭食,都要从门口经过无数次。
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住进来。
穿过外间大门,牢里的光线瞬时暗了下来。
唐仲眼睛不适应,一时之间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任由两边的狱卒押着自己,往大牢的深处带去。
湿腐的气息中,夹杂着几分霉臭,越往里走越是浓重。
唐仲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一刻身下踉跄,被人推搡着进到一间牢室中。
“就这了,进去!”
狱卒撤下他身上的锁链,关上牢门快步离去。
但凡是个正常人,一刻也不愿在这样幽暗潮湿的环境里多待。
等到眼睛适应过周围的环境,唐仲走到牢柱前,看着眼前的县牢,心中拂过一丝悲凉。
他身处的小牢室,靠着墙尚有一扇小窗通气。
而对面的大牢室中,不仅更加昏暗,而且每间牢室中拥挤逼仄,至少关押了十数人。
他们中,有头发花白的老者,也有稚气未脱的少年。
但跟想象中不同,这里并没有此起彼伏的喊冤声。
相反,整座县牢里,除了门口时不时传来的狱卒们说笑声,剩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也是,有这样一位父母官只手遮天,喊冤又怎会比银子更有用?
渐渐冷静下来后,唐仲只觉得有些可笑。
说林知县爱财,自己又何尝不是?
若不是为了多挣些银钱,他又何必到处张罗副业,天天盘算着何时才能暴富?
但细细想来,林知县那些只顾敛财不顾道义的行径,自己还是学不来。
或许,这就是他能高坐大堂,而自己只能蹲牢下狱的区别吧!
估摸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几个字,在清江县算是放屁了!
之前在县衙偏厅中跪了太久,唐仲觉得膝盖仍在隐隐作痛,找了个干些的稻草堆坐下,将腿脚伸直,后脑勺靠在坚冷的砖墙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唐仲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隔着牢柱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腰间挂着钥匙的狱卒,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胡头儿,你怎么来了?”
唐仲又惊又喜,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来牢里探望自己的人,竟然是胡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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