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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_海的挽留【完结】(70)

  那人祭出了他跟佛郎机人阴私交易的货单。

  能拿到这东西的人……

  沈亨忽然抖如筛糠。

  把沈亨送走后,宗石默然跟在宗承身后,欲言又止。

  他觉得这一两年间,叔父变了不少,尤其是此番来京之后。

  就以这次出门论,叔父实则根本不必亲自跑一趟,吩咐手下人去做便是。

  他不知皇帝为何没有监押叔父,但他料定皇帝是差了人来监视叔父的,叔父每回出门都是要担险的。

  何况还要易容改装。

  但思及浴佛节那日情形,宗石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沈碧梧听闻沈章等人出宫了,轻吁口气。

  陈氏确定左右无旁人,才低声道:“姐儿这举动实在冒险,此番真真是险。”

  陈氏但凡想上一想,就觉后脊背发凉。

  她做梦也想不到沈家还有这么一桩要命的腌臜事,更不知自家女儿是如何知晓的,怪道先前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等事原就是要及早筹谋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我未曾想到,顾家这么快就寻了来,”沈碧梧虚虚握着腻润的甜白釉茶盏,无心喝茶,烦郁撤手,“敢怕是有人特特知会了他们。”

  “证人可不就是那姓蔡的一家子,还能有谁?那家子早被咱们收买了,没胆子出去胡言。”

  沈碧梧忽道:“母亲可觉着,那蔡姓一家今日面圣时,惶恐过甚?即便是衡王曾威胁过他们,也蹊跷。关于衡王,咱们早打了招呼,他们何至于怕成那般,抖抖索索的,半日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陈氏不以为意:“平头小民,见了天子焉有不怕之理。”俄而一惊,“姐儿是说……”

  “正是,女儿怀疑另有咱们不知的证人,亦或,权盛势汹的人物去找过他们。”

  沈碧梧攥起手:“母亲回去后,要让祖父好生查查。等风声过去,最好斩草除根。”

  若非预备兵行险着,她也不会留着那家人的性命。

  桓澈回王府打选衣冠,备车去了永康侯府。

  永康侯郦文林是他外祖,早年跻身殿阁大学士,现今在六部挂个闲曹。

  郦文林瞧见自己这个外孙,屏退左右,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问他所为何事。

  “外公这话倒似我寻常不登门一样。”桓澈施礼寒暄一回,正了辞色。

  “外公可否联系门生故旧,一齐弹劾杨遂之子杨炎?”

  郦文林现下虽是个闲散人,但因学问渊深,门生众多,在朝文官之中,或曾拜他门下,或曾蒙他指点,凡半数不止。

  郦文林眉毛竖起:“你小子不好生筹谋娶媳妇的事,又打的甚主意?”

  桓澈将顾、沈两家之事说了,末了道:“杨遂而今已失了圣眷,父皇不会再保他,只要弹劾得当,杨炎必定下狱。杨炎出事,沈章左右为难,但已不会援手,杨遂必恼。杨遂手里握着沈章的不少把柄,我揣度着,兴许包括沈家爵位来路不明这个死穴。”

  郦文林想起沈章这么多年来皆趋附杨遂,即便沈家后来隆恩日盛,沈章也从不曾在杨遂面前摆未来后族当家人的架子,恍然明悟。

  若是沈家这一条软肋捏在杨遂手里,这便都能说通了。

  只是沈家的这个秘密未免令人骇怪。

  桓澈当即挥笔罗列十条罪状作为范式,再三叮咛除此之外,旁的切莫参劾,否则适得其反。

  郦文林一一看过,不由来回端量了外孙几眼。

  他犹记得先前他曾问过阿澈,为何这二三十年来,满朝清流前赴后继,披肝胆之诚,书泣血之言,却总也不能撼动杨遂这佞臣。

  阿澈只说了八个字,所言不当,时候未到。

  想想往昔那些直臣是如何弹劾杨遂的,再看看阿澈写的这份奏疏稿本,郦文林竟遽然生出一种难言的喟叹。

  上位者果真更懂上位者。

  而眼前这个少年,早在多年前就已勘破了他父皇的心思。

  桓澈打从郦文林书房出来后,迎面撞见了表妹陶馥。

  陶馥是他姨母小郦氏的幺女,也是兴安伯陶家的掌珠。

  桓澈望见通身珠翠绮罗的陶馥,禁不住想,假若不是沈丰当年所为,顾云容也当是这般,生在锦绣堆里,被娇养着长大,

  陶馥近前施礼时,见表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透出些若有所思的意味,低首垂目,细声说道:“今日来外公府上探看,竟可巧遇见表哥。”

  她正要顺口问问表兄前来所为何事,就听他淡声道:“那表妹自便。只外公而今有事在身,表妹莫扰。”言毕拂袖而去。

  陶馥僵了一瞬,又轻轻舒气。

  表兄总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但撇去身份不论,他那等神貌气度之人,做出这些就令人心觉这是理该的。

  横竖他对谁都这样。

  陶馥思及表兄硬生生又将选妃之事往后推了一年有余,揣测应是拖不了多久了,总不能年及就藩还不成婚。

  说不得今年年末就会颁下遴选王妃的旨意。

  他对他母亲贤妃娘娘感情那样深挚,娘娘从前也时常召她入宫,她总是比旁人多出些优势的。

  顾云容晚来见到桓澈时,看他面色如常,禁不住问他可是布置万全了。

  “算是。”他俯首,随手拈起她跟前碟子里的一块果酱蒸酥,尝了几口,直道太甜,将一整碟都顺了去。

  顾云容见他抢她吃食竟还挑嘴,没好气道:“太甜了你还吃,还我!”

  “就是因着太甜才不能让你吃,你不总说晚间吃甜口多了会长胖,我帮你克化一些。”

  顾云容想想今日之事便沮丧不已,也没心思跟他杠。

  找好的证人当堂翻供,又兼沈章含泪叙起沈家历代辅弼之功,若非桓澈极力斡旋,皇帝是否会治他们欺君之罪都难说。

  后头出来,沈碧梧还拉着她的手,笑说他们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及时醒悟便是,沈家这边不会记怪他们。

  这是含蓄的威胁,暗示他们就此罢手。

  桓澈后来与她说,沈家人应当是事先做好了筹备,只这招之险,实在出人意表。

  沈家人居然在寻见当年证人之后不曾即刻灭口,而是以此向他发难。

  沈家人应是在他跟顾家频繁往来后寻见当年证人的。待他在皇帝面前挑起当年之事,沈家人再倒打一耙。沈章今日在御前,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此举不过意在毁掉太子助力而已,久有存心,其心可诛。

  他至多再留京一年多便要就藩,在此之前做出构陷太子妻族之事,揣了怎样的异心,无需赘言。

  而皇帝见了她容貌,大约还会再给桓澈加一条故作清名、实则重色的名头。

  这便是沈家的目的。

  只是桓澈应变极快,兼且那翻供的证人表现得实有些可疑,皇帝才将此事暂且压下。

  顾云容心里焦躁,又怕沈家人趁着这间隙再做点什么。

  “不必忧心,此路不通,还有旁的。何况,通不通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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