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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钧侯[重生]_白刃里【完结】(92)

  林熠笑了笑, 江悔另一手递给他一只瓷瓶:“侯爷见谅。”

  这局面本在他意料之中,林熠接过瓷瓶,取出里面的丹丸, 未曾犹豫便吞服下去,将瓷瓶丢还给江悔:“回头是岸,人这一生不能一直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江悔接住瓷瓶,收回指尖血蛊, 垂头专注地看着费令雪。

  林熠转身走向苏勒,对苏勒做了个手势,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

  苏勒沉默一瞬,朝林熠微一颔首,带他出了战囚营,夜色中两人漫步回到苏勒的汗帐内。

  “我并不知道此事,方才的药,我会让江悔给你解的。”苏勒启了一坛酒,斟两杯,递给林熠一杯。

  林熠静静坐在旁边,烈酒浓香发散到整间帐内,苏勒刚才没有阻止江悔。

  苏勒已经不是那个单纯对他心怀感激的少年了。

  “我来这一趟,也不光是为了令雪兄。”林熠与他大大方方碰杯,仰头饮下去。

  苏勒望着林熠苍白清隽的面容,林熠今夜穿着一身黑衣,他回想起初见林熠时那火红衣衫的侧影,眼中带了分笑意:“是为了和谈?”

  林熠指尖在案上轻轻点了点:“苏勒,燕国和柔然之间战火不可避免,但也并非只有这一条路。”

  “的确如此,但有些事没办法。”苏勒点点头,深邃锋利的五官被额带上的宝石衬得神采斐然,“在部族中,任何事情都要靠实力,财富、地位、情人,无一例外,放在其他事上也一样。”

  林熠不由重新审视眼前的人,苏勒在他面前举止间毫无粗放气息,但这改变不了苏勒是彻彻底底部族少年的事实。

  部族之中,男人便是狼,想要的就会去抢,厮杀和荣耀至受崇尚。

  苏勒眼中映着林熠的脸,笑道:“如果你留下,燕国和柔然就不必打仗。”

  林熠轻笑摇摇头:“不可能。”

  苏勒握着杯盏的指节略紧了紧,有些无奈地道:“看,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得谈,很多时候只能去争去抢。”

  林熠略一挑眉,遗憾道:“也不必说这么绝对,你可以再考虑。”

  苏勒看着林熠腕上的黑绳和宝石,眼神柔和了些:“我本不想和你说这些,谈起国事,就隔得越来越远。”

  “自古万事难全。”林熠斟满一杯,看着轻晃的酒水,“不论你是寻常少年,还是登上那王座,总要有舍有得。但说到底,苏勒,我希望我没有帮错人。”

  苏勒始终没有允诺林熠会放他走,就像他默许江悔威胁林熠服下丹丸。

  林熠感觉到经脉内力渐渐弱下去,江悔给他的药不知会持续多久。

  这是说服苏勒的好时机。最好的机会往往伴随着最大的风险。

  他算了算时辰,一时没有再说话。

  “今夜先休息,明早再谈。”苏勒起身,示意林熠就在汗帐歇下,侍从进来侍奉,苏勒看了看林熠便离开。

  费令雪缓缓睁开眼睛,身上略发僵,起身走出战囚营帐,议论月亮挂在半空,他沉默看着月下柔然军营。

  一个高大身影走来,一身暗色武袍,箭袖挽起三分,手臂肌肉和腕骨线条极漂亮,长发编成部族人的样式,略略束着。

  费令雪盯着那人,直到三步之外那人站定,他才借着明朗月色确定对方模样。

  费令雪拖着木然的脚步上前,抬手去摸那人的脸,指尖几乎在颤抖:“你……”

  曲楼兰漠然看着他,瘦削而毫无血色的脸如从前一般英俊,但眼里始终少了些什么,并未回答费令雪。

  费令雪清朗的面容在他眼里并不陌生。

  曲楼兰茫然于他溢满眼眶流出的泪水。

  曲楼兰伸手,略有不解,犹豫片刻还是擦去费令雪颊边泪水,可泪水越擦越多。

  他支离破碎的记忆里有费令雪的片段,遂州城院内一树盛放梨花,素白的长袍,他们是多年好友。

  可曲楼兰很难感受到情绪,他像是寄生在一块木石上,记忆只是画面,人与人只有关系,没有情感。

  费令雪深吸一口气,尽力平息心绪,声音略哑,问道:“记不记得我?知道你是谁么?”

  曲楼兰思索片刻,似乎从零散记忆里找到对方悲伤的答案,一字一字道:“你作人质时,我下令攻城,是不是让你很难过?”

  “都过去了,你做的没有错。”费令雪摇摇头,确定这就是曲楼兰,或许已经有所不同,但确实是他,“你在这里……多久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曲楼兰顿了顿,垂下眼睛,瘦削锋利的脸颊依旧没有表情:“我回不去了。”

  费令雪心中顿时一片寒冷,最坏的猜测已然成真。

  “令雪,你醒了。”江悔从苏勒那里回来,步伐轻盈,如从前一般走到费令雪面前,眼带笑意。

  费令雪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江悔笑容无辜,带着讨好的天真语气拍拍曲楼兰,对费令雪道:“我把他还给你,不高兴么?”

  一名士兵来战囚营找曲楼兰,附在耳边说了几句,曲楼兰看看费令雪,最终只是对他微一颔首,转身离开。

  “死而复生,效力敌国,你让他如何自处?”费令雪怒视着江悔。

  “凡事都有代价,死人活过来也不例外。”江悔牵起费令雪的手回到帐内,他功力不弱,略施内力便由不得费令雪挣脱,“可至少他活着。”

  费令雪坐在榻边,江悔单膝跪在他身旁,温驯地垂下头,将他手心贴在颊边,轻轻吻了吻:“从前害他的是白达旦人,我拼力挽回他一命,可你偏偏恨我,如今让他回来,为什么还要生气?”

  费令雪要抽回手,被江悔攥住,江悔抬头,漂亮的脸上那双湛蓝眸子有些委屈:“这么久了,就想不起我一点好?”

  费令雪自嘲一笑:“你到楼兰身边时怀着什么目的?把他关在鸾金楼一年多,当着我的面结束他的性命……”

  江悔起身,攥着他手腕倾身将他压倒,附在耳边轻轻厮磨道:“我从前也有不得已,你却一个机会也不给我么?”

  江悔跨坐在他腰上,轻轻解开单袍,攥着他的手摸到自己腰腹上一道狰狞疤痕,犹可知当时这道伤贯穿腹部,几乎可致命:“当年为了不背叛你们,也不是没有以命相博。”

  又顺着向上探到锁骨下一道长疤:“你以为救下他一命就没有代价?”

  “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自由。”江悔垂下头,脸埋在费令雪颈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费令雪疲惫地道:“阿悔。”

  江悔听见这声熟悉的轻唤,几乎颤抖了一下。

  费令雪感觉到他泪水划过自己颈边:“人生苦长,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江悔沉默良久,微微抬头,濡湿眼睫衬得那双蓝眸更加无邪,他轻轻吻了吻费令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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