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狼狈地在地面上打了个滚，嘴里无意义地蹦出一句粗话，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飞快地从地下爬起来，朝着越野车的方向追了过去。
卫洵放在门口的小摩托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沐嘉树将马力发动到了最大，骑行的时候简直能感觉到风像刀子一样刮过面颊。
他的嗓子里充满了血腥气，在看到那辆越野车的时候，尽全力大喊道：“左转!那个方向有河，开到河里面去——卫洵!”
不知道卫洵是不是真的在这么杂乱的情况之下听见了沐嘉树说话，车子忽然一个大转弯冲破了旁边的栏杆，轰轰烈烈撞开两棵河岸边的小树，翻滚着坠入了湍急的河水里。
沐嘉树下车，毫不犹豫地跟着从那个豁口跳了下去。
真是不理智，事后他这个行为曾经被无数人分析指责。如果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跟着卫洵跳下去，而是联系搜救队，联系救护车，再携带一些必要物品再下去搜寻，或许两个人之后都不需要那么大的周折就可以很快获救了。
或者说，最起码沐嘉树自己是肯定能活下来的，卫洵生存的几率也不是没有，即使是按照利益最大化的原则，他也不应该这么冲动。
可是他就这么跳下去了，没有别的，只是本能。
在那一刹那，心头一动，隐隐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只是无暇多想。
水从四面八方漫上来，温柔地将人包围，又同样温柔地掩住了他的眼耳口鼻，窒息感涌起。潜的越深越能发觉这条河水流湍急，底部似乎隐隐有一股暗流在不断涌动，万幸的是，沐嘉树已经以最快地速度发现了卫洵并拽住他的胳膊，把他从熄火的废车里拽了出来。
车子在入水的那一刹那突然遇冷，发生了小幅度的爆炸，卫洵身上没有明显的血迹和外伤，但已经失去意识。
沐嘉树已经能够感觉到不对，但是毫无应对措施，他一只手紧紧拽住车门，抵抗着水下的暗流，同时托起卫洵的头，将胸腔中的空气渡了过去。
他知道不能再耽搁，飞快地从车上掰下一块已经分不出部位的板子，在衣服上蹭了一把手上的鲜血，拉着卫洵迅速向上游。
暗流一阵一阵推搡着两个人的身体，沐嘉树游的歪歪斜斜，在头冒出水面的同时，他握着那块板子往河岸的土壁上狠狠一插，将两个人固定住，再托起卫洵的身体，打算将他先推上岸。
可还是不行。
在他用力的同时，那块赖以支撑的板子突然断裂，沐嘉树手劲一松，两个人就一起被水冲了下去。
妈的，前面是……瀑布。
所有的事情发生速度都太快，让人实在不好应对，混乱之中，沐嘉树努力维持着平衡，将卫洵护住，两个人顺着水底的断崖直接滚了下去。
这个地方上下地势落差极大，他们被冲出了很远，连续滑下了几个小瀑布，才最终“扑通”一声，落入瀑布最后汇集的水潭。
沐嘉树用后背替卫洵挡了一下，巨大的水流冲击力打得他脏腑一阵剧痛，但值得庆幸的是，两个人终于停下来了。
他慢慢地爬上岸，只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硬撑着将卫洵放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控出他胸腔内的水，跟着用手捏住卫洵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又低下头去，将这口气渡给卫洵，同时按压他的胸口。
接连几下之后，沐嘉树弯下腰，把头贴在卫洵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轻而有力。
不知道怎么回事，鼻子蓦地一酸。
沐嘉树跪在地上，觉得浑身酸痛，膝盖发软，几乎已经爬不起来，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在卫洵胸口趴了一会。
“小树，我是哥哥，来，叫声哥——哥——”
“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打不死他!”
“小树都不在了啊，我还活着干什么?这条命我早就不想要了……”
“我就是看不得你受伤难过，就是看不得你跟别人纠缠不清，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喜欢的要疯了!”
“小树……”
往事一件件流过心间，原来卫洵说过的话，自己都记得这么清楚。
从小到大，一直是这个人陪在身边，几乎已经陪成了习惯，无论是死亡还是表白，他都从来没有思考过生活中失去卫洵的可能性，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当初自己离世，卫洵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嘉树终于腾出一只手来，盖在自己的脸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人在摸他的头发。
沐嘉树抬起头来，卫洵垂着眼微笑地看着他，表情温暖平和，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沐嘉树慢慢地说：“……三哥。”
卫洵微笑着说：“嗯。”
他用手撑着地慢慢坐起来，靠在身后的石头上，又道：“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沐嘉树沉着脸回了一句：“逞英雄的是你不是我，先顾好你自己吧。”
他说完这句话，自觉的有失风范，卫洵却笑了起来。
两个人这时候各自灰头土脸，狼狈的不行，身上好几处都在隐隐作痛，他居然在这里莫名其妙地高兴，笑声中透着发自内心的轻松喜悦。
沐嘉树不能理解：“你刚才磕到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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