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清寒敲门不久之后，那扇掉了一点儿漆，纹路有些斑驳的木门慢悠悠地从里面打开了，却没有人在里面。
宋清寒眼神微动，抬脚走了一步，门后就突然挪出了一个有些健硕的身影:“……是宋清寒吗?”
那人的嗓音干干涩涩的，好像许久没有上过润滑的齿轮一样，听起来叫人有些牙酸。
宋清寒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迎面就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他拉下口罩点了点头:“我是。”
那个人挠了挠后脑勺，让开了一条路，自我介绍道:“我叫肖骁，是个导演。”
宋清寒唇角一翘，神色温和:“肖导你好。”
肖骁连忙摇了摇头：“哪里当得什么肖导。”
他领着宋清寒往办公室里面走去，看见一地乱七八糟的cd、光盘还有线路，脸上有些尴尬，将它们挪到一边，才松了口气地站在沙发旁边说道:“请坐。”
宋清寒走过去坐下，目光在这间办公室里打量了一下。
这间办公室和它的外表一样，看起来有些陈旧，里面放着的桌椅也充满了被人使用过许久的痕迹。
宋清寒的目光游移了一下，然后定格在了肖骁办公桌上铺开的那堆白纸上。
肖骁见他似乎对自己刚才随便弄弄的东西感兴趣，登时就好像遇到了知音一样，拿着两个一次性杯子去饮水机那里盛了两杯水，然后递了一杯给宋清寒:“那个是我刚刚画的分镜图。”
说到自己的工作，他脸上的憨厚和腼腆似乎就立刻消失了，眼中熠熠生辉，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奋发的活力:“我觉得一个导演，他的镜头应该是活的!不管是演员还是场景，在他的镜头下都能得到最好的呈现，这才是我的目标!”
宋清寒静静地听着，看见他投过来的目光，想了想，微微一笑：“你现在已经有机会了，不是吗?”
肖骁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激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头发：“你说的对。”
然后他表情一变，突然有些严肃地看向宋清寒：“我知道你之前演了韩毅导演电影里的男三号，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觉得你可以把握住我剧本里的那个人物吗?”
他自己似乎都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脚，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反倒显得他像个被导演挑剔的小新人，而宋清寒则是吹毛求疵的大导演一样。
宋清寒将手里的那个一次性纸杯放到桌面上，想了想，微微笑道:“虽然不敢保证，但是我觉得……我可以试一试。”
他的眼睛清亮而有神，清清淡淡的仿佛盛着烟雨轻云，叫人看了忍不住平静下来。
肖骁忍不住有些相信他，心底迸发出一缕希望来。他手忙脚乱地在桌面上找了一通，然后抽出了一本比宋清寒之前拿到的还有厚一些的剧本递过去：“这是完整的剧本，你在里面抽一个场景表演给我看，可以吗?”
这是要宋清寒临场发挥了。
宋清寒接过那本剧本，随手一翻，就是一段密密麻麻的剧情。
他捧着剧本看了十分钟，嘴里细细地呢喃着，仔细听去，说的却全是那段剧情里的台词。
肖骁自己找了一张凳子在一旁坐下，也不催促宋清寒，就这么搓着手慢慢地等着。
宋清寒翻到的剧情是一段哭戏，哭戏其实很是考验一个演员的功力，如果在哭的时候哭不出来，反倒会破坏整个画面的感觉，营造出来的感情也会荡然一空。
宋清寒之前倒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只不过他之前演方瑜的时候什么戏都演过了，哭戏倒真的没有多少。
他将记下的台词默默念了几遍，然后便站起身，将手上的剧本摊开到他选中的那一段交还到肖骁手上：“肖导，我好了。”
肖骁的目光在宋清寒选中的那段剧情上一扫而过，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段剧情算是整个剧的转折点了，在这段剧情里，演员的情绪太高或者太低都不合适，算是比较难的一个剧情点了。
“你走吧。”宋清寒双手交握地抵在额头上，身上似乎瞬间笼罩了一层沉沉的绝望，平淡的声音仔细听起来，却有些轻微地发颤。
他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和命运抗争着，却又在生活的重压之下变得艰苦而绝望：“……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分明是一张极其年轻的面孔，却好像是提前染上了暮气一样，那双之前还清亮如寒星的眼瞳此刻也变得黯淡了下来。
“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交握着的双手越发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撑着双手的膝盖上突然多了几点深色的痕迹。
宋清寒缓缓抬起头，眼底含着一丝克制，眼眶微红，隐隐约约有一点泪痕显现：“过几天我就会辞职，你……要好好工作。”
他的动作不多，但每一个小细节都仿佛是浑然天成一般，裤子上深色的水渍、微红的眼眶和双手克制的交握，都在浓墨重彩地勾勒出一个前后无路的形象。
宋清寒眨了眨眼，双手一松，眼底尚且带着泪花，眼睛却好像被水洗过的玻璃器皿一样，澄澈漂亮：“好了。”
肖骁被他的眼睛看得有一瞬间的失神，拿着手上的剧本胡乱地翻了翻，连连点头:“你……演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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