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梁华顿了顿，好像在犹豫。
谢南一猜就知道他对洪老头多赢了几把的事儿列为耻辱，就又添了把火：“你要是回去晚了，指不定他怎么笑话你知难而退不敢去——”
“摄像呢！灯光呢！制片组去通知艺人！造型师呢！都给我起来化妆！”
谢南站在他身边，被他的吼声震得差点眼前一黑。
其实林林的那个镜头早就能过了，齐梁华也没打算招呼他，直接找了副导演，两个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商量什么。谢南于是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林林的角色，是一个惨得掉渣的配角。其实就跟龙套差不多，一部电影还没剪辑，他出场的次数一共五次，加起来不到一分钟，有两次都是镜头一扫而过。时间最多的一次，就是自杀。从最高的一栋楼上跳下来，然后就是惨死街头血浆横流的镜头。
齐梁华故意说不满意，他就只能一遍一遍重拍，一次一次吊着威亚往下摔。谢南拍《阴谋诡计》的时候体验过，知道这个时候的威亚是很不舒服的。
影片里其实有挺多个这样的角色，自杀的毫无逻辑可言，警察也根本查不出原因，民众多次表达不满，甚至惊动了坐镇中央的那位。
只有几个主角和剧组成员知道全部剧情，而且都签订了保密协议。
“没事吧？”
林林抓住谢南伸过来的手，站直后才说：“刚才谢谢你。”
谢南打量着眼前这个还处在青涩时期的未来影帝，发现对方倔强羞耻的表情和上辈子的他如出一辙。所以他笑了笑：“有哪里不舒服吗？去休息一会吧。”
林林和他并肩走着，和齐梁华擦肩而过的时候，齐梁华还哼了一声。谢南对林林说：“齐导就像个老小孩，脾气差而且无理取闹，顺着他来就没事了。你以后去别的剧组，千万别这么莽撞，导演在片场的权利，足够让你喝一壶了。”
林林说：“没有人提醒我。”
“提醒你？在这个圈子里，没有谁有义务提醒你这些的。”谢南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问，“你现在有十五岁吗？”
林林点头：“十六了。”
谢南摸了摸他的头。
上辈子林林的身世背景被扒的彻底，谢南即使无心去查也偶然间得知了。
林林是被亲戚扶养长大的，亲戚对他非打即骂。娱乐圈兴起的时候，因为他长相不错，亲戚把他卖进了一家娱乐公司，逼着林林签了一张堪比奴隶条款的合同，无期。
后来他因为未经世事，得罪了连同公司高层在内的很多人，不出意外的被雪藏到底。公司连分配的房子都收了回去，甚至被早就嫉恨在心的人落井下石，口口声声说‘买你还不如买一条狗’。
这在当时的那家娱乐公司是人尽皆知的事，娱记没费多少功夫就查了个彻底。对于林林偷渡去了好莱坞的事，他们都以背对着镜头并变音的方式说：“当时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在哪个角落里，或者回了亲戚家了吧。那个时候，哪里会有人去关心一个没有一点利用价值的人。”
当所有的事被曝光以后，在娱乐圈说是引起轩然大波也不为过，一连几周，占据最热门话题的都是与此相关，各种采访跟拍在电视上互联网上都是带轴转，新闻联播都特意谴责了这样的违反道德行为。林林‘天赋型演员’的光环成了个笑话。
而且他回国以后几乎把所有的钱都掏光，才付清了违约金，据说成名后一直传言说架子很大，他对这种消息从不澄清，但他的粉丝还是只增不减。
谢南回想着这些旧事，好半天没听到林林说话，低头去看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眼底还有妆都掩盖不住的黑影，谢南想了想没把他叫醒，而是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然后带着林蒙去了化妆间。
谢南因为熟知剧本内容，又在齐梁华的家里被怒吼了一个月，所以关于他的镜头都很流畅。齐梁华一直不太好看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
演女主的文馨在齐梁华转身后对谢南说：“幸亏你来了，否则这场风暴指不定要漫延到所有人身上……我还怕得要死。”
谢南今天要拍的镜头基本都和她一起，演完一个镜头，灯光和摄像要略做调整，两个人就拿着剧本聊天。谢南闻言笑说：“我和齐导接触过，其实他特别好哄。”
文馨也笑：“是啊，我看你也就说了三两句话，齐导就放过了那个演员。”
谢南听着她找一些蹩脚的话题来交谈，敷衍的意思越来越明显。一直他终于看到文馨突然红了眼眶，然后转过身去。
除了殷睿旭，没人会注意这边的动态。谢南隔得老远对他笑，笑了一会干脆走了过去。
“你在想什么，我看你那么长时间都不见你抬头。”
殷睿旭的头发不长，两个通红的耳朵都暴露出来，谢南抬手拨弄了一下，把殷睿旭吓了一跳，谢南满脸笑意。但是殷睿旭很小心的扫了一圈周围，这是谢南很不喜欢的行为之一，所以这个时候，谢南什么调笑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只是，怕你被人看见……”殷睿旭一回头看到谢南面无表情的样子，忍不住解释说，“这是片场，周围很多狗仔队。”
谢南当然明白，但这并不阻碍他觉得很累。他本来想捏一捏殷睿旭的脸，可他抬起手，放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我知道。”然后他说，“我知道你事事都替我考虑，担心我和你的事曝光对我造成不良影响，但是我做的这些都不出格，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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