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司天若是喜欢,下官还正好得了一块极好的,别说是扇坠子,便是镶在腰带上也是够了。”
曲沉舟抿嘴一笑,问道:“董大人是求卦么?”
他这么一问,董成玉忽然有些犯难。
怀王爷已经在怀疑曲司天有问题了,如今这卦言一出,自己是该听,还是不该听呢?
曲沉舟见他犹豫,也不催促,慢悠悠地去火盆又夹了一块炭,放在手炉里捂着,懒懒斜靠在榻上。
“我从不强人所难,董大人若是不舍得,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过罢了。”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董成玉没时间左思右想,只能立刻一横心:“劳烦曲司天费心了。”
话虽说出去了,可那双妖瞳落在身上是,他仍有种身上发凉的感觉,一瞬间甚至有些后悔,却还是小心问:“如何?”
曲沉舟面色平和,反问道:“董大人不日返回江南,走旱路……还是水路?”
“水路。”
要回南方,必然要越过西江,而西江绵长,浅处和桥梁有限,可走的旱路就那么几处,还要绕远,最方便的自然是行船横跨西江。
见曲沉舟欲言又止,董成玉心中忐忑,忙问:“有什么不妥?”
“董大人有所不知,我ト卦向来只看结果,不问缘由,”曲沉舟掀帘看了看窗外,笑着说了一句:“以我拙见,大人最好选旱路,避开水路,方得平安。”
他们的目的地到了,不远处就是赵侍中的府邸小厮已经殷勤地赶上来搬凳子,迎他们下车。
董成玉不敢耽搁,连忙当先下去,再搀扶着曲沉舟下车。
门外宾客熙攘众多,有不同的人接迎着。
曲沉舟身份尊贵,有赵侍中亲迎进去,直到最后,董成玉也没能再有机会多问上几句。
可这个问题却彻底难住了他—究竟是按原计划走水路,还是听曲司天的建议,走旱路?
这个问题也同样让慕景延几天辗转反侧。
董成玉的性命固然重要,可这个问题的答案背后,是曲沉舟的立场。
去年一整年的风云变幻,齐王、宁王先后死于非命,毫无疑问,柳重明接下来的对手就只有他了。
他虽然不算是伤筋动骨,可也吃了不少憋气和苦头,甚至没看到那些偷袭都是从哪里来的。
在排除了所有可能之后,他只能逐渐将从前否定的不可能重新放在眼前。
——在这么多事中,受益的人除了柳家,还有曲沉舟。
虽然皇上从前也会同时扶持对手,彼此制衡,可细细想来,柳重明和曲沉舟这两个人中间经起过什么大冲突吗?
没有。
在碧红子之后,两人的争吵不过是一点喧闹,柳志涛的死也不过是分家一条人命,而且听说那人本就不成器。
至于丁乐康死后,所谓曲沉舟陷害柳重明跌落悬崖只他们俩的说法而已,再没有第三个人可以作证
而丁乐康究竟是怎么死的,更是谁也不知道。
慕景延越是细想,越是胆战心惊。
如果这猜测是真的,如果曲沉舟真的能为柳家做到这种程度,那柳重明可真是笼络到了了不得的帮手。
这样的话,他毫无胜算,那宝座周围早被围得固若金汤,而皇上还一无所知。
但这可能性太低,也太过于骇人,他还没有把握确定,所以如今董成玉的问题让他也陷入两难。
水路?还是旱路?
哪条路才是董成玉真正的生路?
“要不要猜猜?董成玉最后会走哪条路?”
柳重明先是给人将官帽扶正,将碎发慢慢捋进去手指才向下,仔细地整理着衣襟腰带,心中不甘。
“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又要出门。”
曲沉舟伸开手,由着他为自己整理衣衫。
“叫你别跑过来,让人看到,你我都要掉脑袋。”
“今天去看过景臣,陪他坐了一会儿,然后想你了,”柳重明绕去身后,在鬓边挨挨蹭蹭:“你放心,我来之前好好看过周围了,没想到你要外出,曲司天真是大忙人啊。”
曲沉舟听他语气中都是幽怨,微微仰起头,垫在他颈窝里,舌尖去触他的喉结。
“柳统领今天过来,难不成又是锦绣营在巡检?”
“我倒是想啊,可惜曲司天不给我足够的时间,可怎么仔、细、检、查呢?”
曲沉舟被热气搔得耳中发痒,偏了偏头,轻笑挑衅:“在石矛县的时候,世子明明也没花多长时间。”
柳重明全身一僵,忽然发狠咬他的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明明是你紧咬着我不放!我才……”
怀里的人像条滑手的黄鳝钻出去,狡黠地笑:“我猜董成玉会走水路。”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小狐狸就是这么狡猾,每次要溜,就假模假样地跟他商量正事,而这些是也的确是眼前亟待解决的,他每次都只能忍着难受把这个话题接下去。
“你给我等着!别让我逮着你的空!”他咬牙切齿放狠话,才把人拽回来,将刚刚蹭乱的鬓发整理好:“那赌不起来了,我也猜他会走水路。”
以慕景延的多疑,走水路是必然的。
来水路便利,尽快回到江南,以防夜长梦多,二来若是在董成玉面前选了曲沉舟指的旱路,太过低头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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