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第一次他能踩准了对方的心情,惹得他好一时缄默。
宋遮眼微微眯起。
他就是对那余家退让了。
“干嘛,真要成婚是吧。”
宋遮一口闷下两杯,“你啊,是太久没回来金陵城了。怕是还没怎么参透——金陵城的富贵公子姑娘我还是见得多的。别说庶人,那就是烟柳小倌,也总有图新鲜看上非得娶进门的。但是啊,浮云过眼——人家的一场游戏人间,倒教你栽了跟头,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利用余家进内阁,可以。”
“暂缓刺杀余皇后,倒也无妨。”
宋遮怒极反笑,“可我瞧着,眼下更要紧的问题不是这个。”
“凭余家的权势,就是想推余洛当个太子妃那也是无可厚非。金陵城里二品开外的,他们哪里看得上。余家小儿子这样的,什么没见过。怎的就偏偏能看上你——”
宋遮素来多情,看破男女之事很多年。
肮脏纯情,什么样的人儿没见过,一句话道破天机。
“还不就是玩玩而已。你是个身无背景的庶人,娶了一月三月地,再将你扫地出门,也不是什么大事。”宋遮勾着嘴角笑得冷冽,“你倒是不忍心了,可知他们又在你心头再踩一次,拿刀子再捅我一回。”
“裴寒亭好歹算是有些骨气,我还能入眼一二。你说要将身世透露给裴寒亭试探他,我也觉得可行。可那余镇钦不同。他本就是个出尔反尔的下作人,能教养得出什么好东西。”
“如我是你。”
宋遮眼底寒光凝霜,“谁都可以,偏就看不上姓余的。”
宋遮缓缓起身,将手中折扇一点点推开,寒风清冷中轻摇纳凉。似是留下这一番话后便不愿多说,踩着木阶下了楼。
“不一样。”
林寂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平缓又笃定,“他不会说谎,也不是一时新鲜。他说的喜欢,是真的。”
宋遮脚步停住,手扶着楼梯栏杆,稍稍回头眼底浮着一点惊异。
“金陵城里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太多了。”
“像他这样的,就很好。”
冬雨绵绵。
溅落在泥地。
林寂拿起身边的伞,递到宋遮手中,“余镇钦我一定会杀,你不必如此焦躁。沉住气,仔细藏好了。你的父亲我已经从京兆府里接出来,你若是还有闲心,可以多操心操心他的安顿去处,不要总是盯着余府。”
他知道。
宋遮等着余氏垮掉这一日已经等很久了。
如今的刺杀本也是他亲手来,可生生被打断了。
别看着他面上戏谑又散漫。
实际上心里压着滔天的邪火。
林寂的瞳眸颜色极深,比潇潇夜雨更为寒凉。
“余皇后不杀亦可,这是我的判断。你只要信我便可以。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余镇钦手里的一枚棋子。死与不死,又有什么要紧。魏恭恂忌惮余家已久,余镇钦当年叛国不假,你又怎知,他这些年过得痛快。”
“我不管他痛不痛快,现如今,是我不痛快!”
宋遮被他三言两语果真挑起火来,“你就是被那余家人迷了心窍不是,林寂,我说了,不杀余皇后,可以。但你要以为余家能生出什么好东西你就错了。我等着一天太久了,你说不杀就不杀,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照你这么说。”
“那来日金陵城破,你重归帝位——魏恭恂,是不是也可以不杀!”
一句话,却惹得林寂眼底寒光迸射。
宋遮眼神如毒蛇一般怨毒,“当初就说好了,先拿余家开刀,他在云州杀我娘亲,我就要他一样死在云州,还要整个余家陪葬!魏恭恂在金陵夺你帝位,金陵城破那日,便杀尽魏家人,拿鲜血祭奠当年的亡魂——怎么如今,你的仇是仇,我的仇便不是了吗!”
宋遮将手中伞狠狠抛掷在地上,“林寂,我看你就是疯了!”
马蹄踏过夜雨,刚好在宵禁前入了城门。
头顶雨水冰寒刺骨,却浇不熄他心头的一腔怒火。
正拐过两条街。
倏然看到泉玉茶馆前伫立一个打着青伞的身影。
早就打烊的地方,快到宵禁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杵在这。
那人身着一身鸠羽色长裳,鞋履已被打湿,从背影上看是个年轻人。
宋遮眼下正火,故意一抬马蹄,溅起水坑里的水尽数洒在那人身上,引得人惊然一动,一脸退好几步站在阶上。
宋遮桀骜然道,“抱歉,没看清路。兄台这身衣衫我赔了。”说完了抛出一小袋银钱,朝着那正拧着身上泥水的人瞥去一眼。
这一眼可了不得。
雨都浇不熄的火,忽然熄了。
夜色泠泠,长身如竹。
那人清冷孤傲地蹙着眉,却没有俯身拾那一袋银钱,只转身就走。
宋遮忽然就忘了自己刚刚在林寂面前大放厥词说的什么“这一身皮囊有什么用,天底下生得好看的多了去了”之类的话。
“兄台停步。”
“我乃一品奉常宋氏,今日实数冒犯。不如公子虽我去府中换身干净衣裳。”
这个人,生得真他娘的好看。
宋遮眼睛都看直了,却藏在眼底并未表露分毫,只作一副客气模样,“衣服都湿透了,会着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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