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啃噬,他撷取,他舔了舔唇边的血。温热的, 还有一丝腥甜。
直此, 蓦然惊醒。
木窗悠悠,泄下轻薄的日光,早已大亮。
他最终完全占有了他。
可醒来时, 他的身边,没有青阳。
为什么即便如此,即便他们无间亲密,青阳也像从来不属于任何人一样。看着绵软, 却抓不牢、也留不住,夜风一过,他像一片流云,倏忽,散了。
他甚至,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噩梦让他心惊,他不敢去推测这梦,是真实的,还是只是臆想而已。也许他太过眷恋青阳的温柔,甚至忽略了他可能的苦。
初次来到的记忆过于模糊,他找不到那条碎石路的入口,更不知道青阳此去何方,他独自留在船上,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终于在几日后的深夜中,等来了青阳。
那时候星星都落得很低,神兽鲲鹏在空中游移,轻轻斜身。
薄云中,落下了满身创伤的青阳。伍舒扬展开怀抱,接住了跌落的他。
青阳虚弱又痛楚,曾经干净的月白轻衫上,全是污血与伤痕。他究竟去了哪里,又是被谁伤成了这样。
青阳的皮肤下,微弱地闪着白灼的光点——和十五年前,他坐在喷泉边,痛饮烈火之时,一模一样。
他又去了那里。
“子珏。”
青阳极细微地睁眼,朦胧中,似乎认出了他。
他抬手,无力地抱住自己。他虽无意,但动作中满是亲密和依恋。他俩的关系,显然震撼了空中徜徉的鲲鹏神兽。
鲲鹏悬停在云中。
“……为什么是你。”青阳阖着眼睛,侧脸埋在伍舒扬胸口,不知是在喟叹还是在惋惜。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选中这么一个慎独克己的谦谦君子,打碎他骄傲的脊骨,污染他纯净的灵魂,腐蚀他透彻的心。
你明明从容克制,慎独端正。你怀着一颗干净的心,命运为什么会选中你。
你不该是魔神,可我却无能为力。
除青阳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法则,在左右所有人的命运。
他变得颓然脱力,最终迷糊了过去。
伍舒扬轻轻将他抄起,往船舱里走去。安顿青阳睡下后,他在舱门口,遇见了一样冰冷的鲲鹏。
他了然,跟着这位上古神祗来到了避人耳目的门外。
鲲鹏倚着桅杆,夜晚将他的姿态拉成浓影,他左手戴着一只雕满花的厚重银扳指,右手不住摸索上面的花纹。
他垂眉。鲲鹏从不抬眼看伍舒扬。
和青阳在一起的时候,他要开朗的多,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一脸阴鸷。
“劝你别有妄念。”鲲鹏开门见山。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不。如果是他,就不是。如果是你,更不是。”
伍舒扬没体会出后半句话的意义,他没贸然接话。
凉润的厚扳指,他把玩来把玩去,最终不得志趣。
“不如,你去死吧。”鲲鹏低声说。他看都没看伍舒扬一眼。
惊鸥,迅速逃离桅杆,海风吞没它飞行的痕迹。
“……”
“子珏?”青阳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我和青阳不一样。” 鲲鹏低低扫了一眼,偏过了头,“我不会纵容你。”
伍舒扬低头进了船舱。
青阳没醒,是梦呓。
伍舒扬拉了把椅子,坐在青阳床边,他润了布巾,帮他擦一擦额上细密的汗。青阳菲薄的肌肤上,涌动着冷白的光,和十五年前,他见到的光芒一模一样。
青阳的皮肤,被冷火灼得很烫。他一点点帮青阳擦拭降温,从手腕到手指,他的掌上、小臂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为什么他不肯带上自己,甚至不肯告诉自己。
是他太弱小,太无能,还是只是累赘而已。
“子珏。”
青阳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无时无刻,不让人心中一悸。
“子珏。”
伍舒扬抬眼看了看他,还是梦呓。
“我在。”
他低头,细心帮着擦拭青阳指尖的一点雨痕。
“只咬我一个人吧。只喝我的血。子珏乖,子珏能克制住自己。”
伍舒扬的手停了动作。
青阳朝他翻了翻身子,是一个把怀里的人护住的姿势。
他想起了几天前,迷乱的夜里,青阳心口的啃噬痕迹。
“子珏……不要屈服于他。他不是你。”
他不知道该作何动作。
他是个何其肮脏的怪物。
他心里涌动着不可控制的渴望,他注定和温柔又光明的青阳不一样。
而他,还想着亵渎圣洁的青阳。
或许鲲鹏没有说错,他的确不如去死。
原本揽着他手的动作,现在看起来极度的不合时宜。他轻轻放回了青阳的手。
“子珏?”
柔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青阳醒了过来,长睫落下一片小影。
“你……怎么这样难过。”
他很撕扯。
他贪恋青阳的温柔,贪恋青阳的一切,可很显然,他们的确不配。
伍舒扬缓缓摇了摇头。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否定是什么意义。
“是我不好。”青阳垂眸,“原来祈愿玫瑰,还是有达不到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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