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星感受到手掌被紧握的力度，喉头哽了一下。
“别相信……”
“师兄说什么？”
沈厌瞧林殊星双唇颤抖，以为他冷，林殊星却推开他，抬头的脸色苍白，用力咬着后槽牙道：“别相信——”
话未说完，青年便晕倒在沈厌怀中。
一身黑衣的少年拧眉，眉目冷凝，表情恐怖至极。
沈厌在床前守护林殊星至半夜。
无量多次为青年的灵魂状态诊断，给出的回答均是不容乐观，黑雾如同在看戏，并不催促沈厌接受他之前的提议，这家伙仿若一个极具耐心的猎人，胸有成竹猎物一定会走进自己所设的陷阱中。
青年双拳紧握躺在床上，黑发衣衫缠乱，冷汗将床被浸湿。
沈厌试着用自身真气安抚林殊星躁动疼痛的灵魂，但没用，青年依旧不停发抖，瞳孔虚张着，只能看到两颗黑灰色的瞳仁，发青的唇齿呢喃着沈厌的名字，想是只有这两个字能缓解他灵魂深处的痛感。
“我在这里，师兄……师兄……你看看我，不痛了好不好……”
沈厌握着青年的手，感受到手心的震颤与潮湿，他连说话都在发抖，无力感几乎逼疯沈厌，他望向漂浮于上空的无量，眼神堪称暴虐，“我要救他——”
被无量拿捏住的黑雾跳动，“善！”
“别相……”
“别相信……”
“阿厌……”
“别相信它！”
林殊星抓着少年的衣角，大口喘气，他眼前又黑又白，只能勉强看到沈厌的轮廓，但那抹闪动的黑色却宛若黑日，牢牢标记在他灵魂一角，林殊星每说一句话，残留在身体内的「命魂」便跟着消逝一分。
“不要相信……它的话……它并非来……帮、助我们……”
“阿厌、它想取你代之！”
话毕的瞬间，青年无力彻底昏死过去。
被无量牢牢掌控住的黑雾不挣反笑，无脸的面孔诡异至极，“如何，汝可还要救他？”
沈厌整理好林殊星汗湿的额发，替对方盖好锦被。
“是你做的。”
“现在才想通，你倒比我想的更愚蠢几分……”
被戳穿的黑雾不再满口之乎者也，黑影拉长延伸至少年眼前，跳动的边角像在嘲笑对方，“天道以你为继承者，我还当你是什么惊才绝艳之辈，现在看来，不过也是个被七情六欲蒙蔽住的俗人罢了。”
黑雾并非天道本身，其前身乃天道身周一抹修成自我意识的气韵。
沈厌被天道选为命定的继承者，黑雾极其不服，他自认为不差沈厌分毫，但纵然它如何不满，天道的决定又如何容它区区一抹意识改变？
沈厌乃厄子，天生克制任何对他怀有恶意的人与物，黑雾无法明里干扰沈厌的命运，便改变计策日夜潜伏在少年身周，只为找到对方的弱点。
可是，沈厌让黑雾失望了。
沈厌不惧怕村里对他怀有恶意的村民，不惧怕双亲皆亡孑然一身，不怕天火，不怕死亡；
沈厌不惧怕浑身烧伤不似人样，不惧怕无朋无友形影单只……
沈厌不惧怕任何事物，他携带厄命赤条条降生于这世上的时候，仿佛就做好了赤条条离开的准备。
黑雾曾一度绝望的就要放弃了。
直到沈厌身边多出某个人的身影——林殊星，沈厌爱慕的大师兄，这个人的出现让黑雾瞬间联想到无数个能扳倒沈厌的方法，它要让沈厌心甘情愿走进死亡陷阱里，而这个计划会完美无缺到瞒过天道的眼睛。
“你该感谢我，沈厌，是我将你师兄的命魂勾了回来，不然你就算等到死也没可能再见到他。”
“感谢你……”
“做个选择吧，你想看你师兄继续活着还是——”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沈厌一把捏住黑雾，手指骨节发狠，浑身的黑色真气暴肆，“你不过是天道的一条狗，我要宰了你！！”
“呃——他、你师兄的灵魂被我牵扯着，你杀我就等于杀他！”
黑雾似乎料定沈厌没这勇气，瞬间的胆颤后便又桀桀笑道：“只要你忍心看你师兄的七魂三魄终日游荡、最后彻底消散无法归一，那你要杀我便杀吧……可你这没了师兄就哭天抢地的小鬼，你敢赌吗？”
无量能感受到自己主人的意识正在做着疯狂的斗争，它让蛊雕困住黑雾，自身则游移到沈厌身边，庞大的身躯贴于少年耳边。
“主人，这黑雾之所以能牵扯林公子的灵魂，是因为林公子放不下您。”
“灵魂有执念，便会被利用。主人若想救出林公子的灵魂，只要让他彻底放弃您，离开您……”
无量的声音空灵，恍若从天外传来，“当林公子的灵魂自由，便无人能再束缚他。”
只是这样的话，主人您恐怕也再见不到他了。
无量没说最后这句话，他看着沈厌欲哭通红的眼，实在无法将这残忍的事实说出口。
“自由……”
沈厌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他用手掌抚摸青年紧闭的双眼，手指临摹对方的五官，一路向下，虎口按在林殊星的脖颈上。
紧接着，整个人如同再也承受不住似的，俯身将床上的人死死抱住。
“我还要怎么让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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