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做此拟古决绝词,劝其当与负心人决绝!”
念至此,曹子昂虽面沉如水,但嘴角却满是讥讽。
心道:贾清臣,你若以为这样就能坏我清誉,未免太愚蠢了些。
如今新党大势所趋,谁会为了这么一个狗屁檄文来为难于我?
就是宁次辅,也不会关心这等小事。
而且,今日也不会有人将这篇烂文破词记传播开来。
纵然有人传,也成不了气候。
一个花魁所出的庶孽,能写出什么东西?
他目光森寒的遥遥看着面色淡然的劝慰杏花娘的贾琮,心中恨愈炙。
其拥趸们更是纷纷喝斥声讨不止。
仅凭这样一篇文字,就想要“污蔑”今科状元公,岂不可笑?
卢璇沉声道:“到底如何,让广元兄读完再说罢。这一段公案,总会水落石出。”
其他人纷纷冷笑之,乌广元则深吸了口气,有些艰难的读出了第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见……”
……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芙蓉园紫云楼内,陶陶用近乎亢奋的声音,大声诵读道。
只是,读完第一句,众人的面色就变了,楼内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闺阁女儿家,尤其是她们这个年纪这个出身的,在见多了内宅私事后,哪个不曾担忧过日后的婚姻之事?
愈是豪门,愈发无情。
正房太太过了三十,多半就会在后宅备好庵堂。
内宅恩爱之事,自有新进的年轻貌美的女子承欢。
红颜未老恩先断,却道故人心易变。
字字血泪!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锦衣薄幸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念罢,紫云楼内早已出现抽泣声。
这首词本就是以女儿家的角度来写,对于这些闺阁小姐而言,代入感太强烈……
而最先被众人恭维喜事的“羽瑶兄”,此刻更是面色煞白。
她便是当朝次辅,新党魁首宁则臣的爱女,宁羽瑶。
今科状元曹辰曹子昂,便是其父兄为其精心挑选的东床快婿。
原本以为,是个才貌双全的当世人杰。
却不想……
看着满堂悲戚声,坐在首座的芙蓉公子以手抚额。
明亮有神的眸眼中,惊艳色还未退去,又浮现出担忧之色。
她除却担忧宁羽瑶所托非人外,也担忧这个作词之人。
若今日此人作词水准一般的话,此事多半会被打压下去。
没人会愿意为一个妓家掀起风波,惹出是非。
但是……
这样一首注定惊艳当世的佳词,谁能压得住?
随着这首词的传播开来,今科状元曹子昂,也注定会遗臭万年。
他臭了不要紧,可宁则臣的脸面也被踩在了地上。
至少,无数人会暗笑一声“瞎了眼”,“识人不明”!
以宁则臣的强势,此事怕不会善罢甘休……
想了想,芙蓉公子沙沙的声音道:“羽瑶不必难过,今日归家,你只需将此词送与宁大人一览,自然无事矣。换做旁人,或许还会强撑体面,将错就错送女儿出阁。但宁大人当世人杰,岂会为虚名所累,断不会误了你终身。另外……”
她又对侍者道:“前去杏花亭,请词人与杏花娘来此一叙。另外告诉他们,今科芙蓉榜,此人为魁。”
……
“呼哧!”
“呼哧!”
杏花亭内,曹子昂此刻再没了大魁天下的得意,连起码的风度都保持不住了。
他满面惊怒的看着死寂的众人,和啜泣声渐显的众多花魁。
只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却似天塌地陷,日坠星沉。
看着与他遥遥对视的贾琮,曹子昂遍体生寒!
这哪里是一首决绝词?
这分明是一首绝命词!!
好歹毒的心,很歹毒的手段!
这分明是要让他遗臭万年啊!!
他才刚刚高中状元,他即将要与宰辅之家议亲。
就在他人生即将达到顶峰时,这个贾家庶孽,却用了如此一首词,让他万劫不复!!
“吾与汝何仇何怨,尔竟如此歹毒,坏我清名?!”
曹子昂绝不能认此罪名,因而怒声质问道。
其拥趸们也回过神来,纷纷厉声斥责:
“小小年纪,歹毒至斯。”
“无中生有,嫉贤妒能!”
“旧党门徒,污害新党!”
“可恶之贼,心思狡诈!”
一套套的罪名扣过去,让曹子昂心中稍安,却见贾琮站起身来,昂然而立,俊秀的不像话的面上,满满皆是冷笑,听他扬声道:
“若是为自身政见能达于天下,为万民谋福祉,尔等纵然掀起党争,党同伐异,吾亦敬佩之。”
“然尔等竟为维护一背信弃义之小人,谄媚污蔑,枉顾事实,甚至还妄图颠倒黑白,吾深唾之!”
“是非曲直,黑白对错,尔等真不知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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