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大人。”脸上抹着白妆、涂着口红、染着黑齿的大纳言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陛下他对此次的战败,极其地不解,为何1万大军会败给区区一个绪方逸势?”
“还有——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抓住绪方逸势这个恶贼?”
除了讲雅言之外,朝廷公卿为了显示身份还常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化妆。
把脸抹得白白的,嘴唇涂得红红的,牙齿染得黑黑的——这算是朝廷公卿们的标准模样了。
在古代日本,把脸抹白、嘴唇涂红、牙齿染黑,是优雅、高贵的象征。
“此次战败,并不仅仅是因为遭到了绪方逸势的奇袭。”松平定信缓缓道,“也是因为我们低估了红月要塞的虾夷们的顽强……”
松平定信缓缓地向身前之人诉说着几个月前的那场惨败的始末。
在松平定信的身前,有着片帘席。
而帘席的后方,端坐着一个戴着高得离谱的乌帽子的人。
此人因为有帘席遮蔽面容,所以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根据日本朝廷的规定,乌帽子越高的人,身份越显贵。
纵观朝廷上下,能戴如此之高的乌帽子的人,仅有一人——天皇。
与松平定信隔着层薄薄的帘席相对而坐的这人,正是日本现任天皇:兼仁天皇。
为保持天皇的神秘性,天皇在召见他人时,都会坐在帘席的后面,让外人看不到他的脸。
同时,天皇也基本不会讲话,要跟接见的人讲什么话时,都会让身为天皇近侍的大纳言来代为传话。
在阐述此次战败的始末时,松平定信一直在悄悄打量着帘席后方的天皇。
虽然有帘席遮蔽天皇的面容,但松平定信却能大致猜出天皇此时的模样——大概正在露出得意的笑意吧。
为能成功恶心到他松平定信而露出得意的笑。
事实上——松平定信猜对了。
坐在帘席后方的天皇,其脸上的确挂有着几分得意的笑。
他正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帘席外的松平定信。
……
……
松平定信是在今日早上的时候进入京都御所会见天皇。
结果一直到下午时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位于奉行所内的临时住所。
刚回到临时居住的房间,松平定信便看到他的小姓:立花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朝他迎上来。
立花没有面见天皇的资格,同时此次面见天皇也不需要他人的随侍,所以松平定信把立花留在了奉行所内,没让他同行。
“立花。”松平定信脱下头上的高帽子,“有茶吗?”
“有!”立花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为松平定信端上一杯还热乎的茶。
松平定信以较为随便的姿势盘膝坐在地上,端着茶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跪坐在其身边的立花悄悄地打量着松平定信他那张带有明显倦意的脸,随后忍不住轻声埋怨道:
“天皇陛下也好,朝廷公卿也罢,他们哪懂老中大人您的辛劳……”
“天皇陛下他一定是想就此事来为2年前的尊号事件进行报复!”
对于自家小姓的这番话,松平定信笑了笑,随后缓缓道:“他们的聒噪,忍一忍就好。”
天皇虽然没有实权,但他毕竟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
江户幕府从法理上来说,只是从天皇那借来了管理全国的权力。
按理来讲,江户幕府及各藩国的一切,钱也好、军队也罢,都属于天皇,天皇拥有着随时能从江户幕府那收回国家大权——当然,只是按理来讲而已。
所以面对天皇,某些必要的面子必须要给他。
就比如这次——遭逢江户幕府自建立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惨败,虽没有伤筋动骨,但脸却丢尽了。
竟然败给了一个绪方逸势。
天皇亲自向幕府就此次堪称耻辱的惨败进行责问。
为了给天皇面子,松平定信不得不亲赴京都,向天皇阐述此次惨败的始末及原因。
松平定信知道——天皇之所以会亲自就此事进行责问,有相当一部分原因,肯定是为了向他进行报复。
上任天皇:后桃园天皇早逝,膝下无子,近支皇族绝嗣,所以便由兼仁亲王入继大统,成为现任的天皇。
2年前,兼仁天皇想授其父亲“太上天皇”的称号,但被松平定信以“有违伦理”为由而极力阻挠。
因不抵松平定信的权势,天皇最终只能无奈作罢。
此事现在被称为“尊号事件”,自此次事件过后,松平定信与天皇的关系便极差。
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件能好好恶心松平定信的事,天皇岂会就此放过?
他奈何不了松平定信,但恶心恶心松平定信,还是做得到的。
即使明知天皇此次的责问定是不怀好意的,但松平定信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赶赴京都。
今日这持续半日的与天皇的会面,其过程无非就是天皇不断地责难松平定信,而松平定信则一个劲地低头、表示自己会负全部责任。
在杯中的茶水还只剩一半时,松平定信一口气将剩余的茶水喝尽,然后将空了的茶杯递还给立花。
“天皇陛下和朝廷公卿们,都无需去过多在意。”
松平定信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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