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政,领军,受封,婚姻,都从冠礼后开始。
从今日起,他便是真正的男人了!
在三加冠告一段落,赐酒祝贺后,还有取字的环节。
宾赐表字,也就是正宾为加冠者赐以本名之外,供寻常称呼的称谓。
无恤定定地看着范鞅,开始期待他会如何选择。
范氏家族底蕴深厚,范鞅也对诗、史、易、书都有涉猎,他说道:“无恤之名,出自《易》泰卦,正所谓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
赵无恤微微一愣,他对君子六艺还算娴熟,但是对艰涩难懂的《易》却是一无所知的,今日方才知道,自己的名,原来有这种内涵。
看来当年赵鞅为自己这个贱庶子取名,似乎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无恤却不知道,赵鞅也没好意思提及,他的名,其实是无恤的生母抱着他,请季嬴的母亲帮取的。
没有一马平川而一点也斜坡也没有的土地,也没有一往无前而不返回的运动。在艰难中坚贞不渝就无过咎,不用担心收成的孚信,肯定会收获粮食来一饱口福。
凡事都有反复波折,这大概就是这句话的主要含义吧。
在历史上,赵襄子的命运,乃至于赵国的国运,都是在一次次反复波折中曲折上升的,这一世,赵无恤能否摆脱这种宿命?
却听范鞅略一沉吟后道:“如此,你的字,当为‘子泰’。”
表字不能乱取,一般都要与名相互对应。比如端木赐名赐,字就是子贡;孔丘名丘,字为仲尼,尼,就是他出生的尼山。
子泰,与出自《易·泰卦》的“无恤”相对应,也算不错。
正所谓谓“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加冠之后“表字”就会替代“名”,成为寻常的称呼,自此以后,只有父母国君可直呼他赵无恤的本名。
“子泰,子泰……”赵无恤默默念叨着自己的新字,由家族最大的敌人为自己取字,这种感觉很微妙。
至此,冠礼结束,赵鞅送范鞅、乐祁至庙门外,敬酒,同时以束帛俪皮(帛五匹、鹿皮两张)作“报酬”,另外再馈赠牲肉表示感谢。
而赵无恤在傍晚的宴飨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首先,是以成人身份正式礼见所有长幼家人。
看着幼子摇身一变,成为冠带深衣的有匪君子,赵鞅也是老怀欣慰,他淡淡地对无恤说了这么一句话。
“从今日开始,你便成年了。”
这意味着,无恤将要承担更多家族的责任。
是的,在冠礼上,得到的不仅仅是权利,还有重重的责任,三种轻巧的冠,如今却压得赵无恤脑袋沉甸甸的。
家族的荣耀,耻辱,都必须一手承担。
他长拜道:“小子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随后,是赵鞅的妻妾魏姬、知姬,本来赵无恤在取字前,理应有一个见母的仪式,若亲母已逝去,那么就要拜见家族少君。结果这一道程序却被赵鞅大笔一挥,让有司跳过了,其中的意思十分令人玩味。
魏姬还是抿着嘴,阴沉着脸,她的儿子仲信在岁末的上计后被撤销了职守,世子之位是遥遥无期了。
知姬则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她的儿子叔齐还算治邑有方,被赵鞅微微嘉奖。
之后,还有无恤的兄弟伯鲁、仲信、叔齐。前来冠礼的小宗代表赵广德,楼氏,马首氏等。
无恤与两个猪队友哥哥只是淡淡地一礼,连话都没说一句,两人在经历上次的冲突,以及成乡霹雳天雷的传闻后,似乎还有些怕他。
而对伯鲁,无恤则友善多了,礼仪一丝不苟。
伯鲁心中稍感安慰,老好人的脾气又犯了,他心想:“无恤戒骄戒躁,依然敬我为长兄。吾不如无恤多矣,父亲昏厥时惊慌失措,要是没有无恤,下宫恐怕早已大乱,又如何能安然度过危机?他得此待遇,理所应当。”
而季嬴,当无恤找到她时,她正红衣飘飘,脚踏木屐,翘着脚坐于三层高的楼阙之上。
今天本是个应该高兴的日子,但季嬴心里却有些酸酸的。少时的年幼弟弟,今日一过,便要变成独立的成年君子了。虽然往日她也渴望依赖他,想要他继续成长,但事到如今,却有些不舍和害怕。
自从以后,他便不再是专属于她的幼弟,而是能够成家立室的成年男子了!
赵无恤缓步走到季嬴的身后,将一件温暖的狐裘披在她身上,一如她往日为他加衣一般。
无恤轻声说道:“阿姊年岁长我,现如今却是无恤先行冠礼,听父亲说,阿姊得等到明年仲夏,正式满了十五后,再行及笄之礼,如此一来,却是无恤抢了先……”
季嬴已经垂泪欲滴,她偏过脸,咬着唇硬声说道:“吾等女子,如何能与男子想相比,今日观礼,我却是连宗庙都不能进去,只能远远看着你……”
赵无恤却突然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季嬴。
“阿姊,我今日之后,便成年了。”
“无恤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不管未来发生何事,无论是险恶的言辞,还是内外的觊觎,不会再有不必要的牺牲,不用付出性命的代价。”
无恤拉着季嬴的手,拭去了她的眼泪:“我在此立誓,必将誓死保卫阿姊,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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