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顺利,那么就是火器立下的功勋,他们这支以往不曾有的新军会逐渐得到重用。
若不顺利,那就是新军的数量和质量不足,更应该值得上面重用。
这名贵族庶子很清楚,自己掌管的三个连队中肯定有墨者,至少也是一些亲近墨家受过墨家宣传的人。
虽然他是秘密墨者,和别人非是一条线,但是平日里的一些习惯若是仔细观察还是容易看出来哪些有可能是“自己人”的。
对此他管的也松弛,一些在韩国算是禁歌的曲调他听过不止一次;一些很明显是墨家那些平等兼爱同义学说的说辞他听过不止一次;一些很显然是泗上那边带来的新词也是听过不止一次。
但他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既然信到了自己这里,外面也写着送入城中,这是上级的命令,那么他定然是要执行的。
如何送进去,他也已经做出了决断。
这几日攻城并不顺利,缺口虽然扩大了,可是后面的城防依旧稳固,上面已经开始急躁,时间对魏韩都极为不利。
很快就要再度攻城,他希望到时候作为先登参与攻城,找机会叛逃过去。
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将和自己之前所拥有的一切决裂。
贵族身份、父亲兄弟、忠孝礼仪、家庭、朋友、一切的墨者这条线之外的交际关系、叛国的罪名……种种种种。
可只是略微犹豫,他便坚定了心志,心想:“苟利天下,死生以之。既许身于天下,这一切都可以放弃。”
总要做出选择的,无非早晚。
就在他已经坚定了死志的时候,一句很久之前听过的、古怪的话出现在他的耳边。
这番古怪的话只有一种人会说,那就是需要和他联系的墨者才会说。
错愕中,他抬起头,发现对面站着几个,并不是他们连队的,看来是在上厕所的地方等了他许久,这几乎是前线能够互相见面串联的唯一手段。
对面站着五个人,恰是一伍的士卒,为首那人应该是个伍长,此时正一脸郑重地平视着他。
只是这种平视,让他确信对面就是和他联系的墨者。若不然,伍长这样的庶民见到贵族,定然是惊惧紧张且又不敢直视的,这是一种很平常但很僭越的目光,目光中透出的是他读了十余年墨家文章中常见的“平等”二字。
平等,即为等级制下最过分的僭越。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封信的旅途(下)
验证过后,将信交到了对方手中,祝祷了一句,却不知道对方准备怎么把信送过去。
转念又想,看来韩军军中的墨者组织着实不少,怕是送信前来的那些运送粮食的民夫中不只是藏着一条线。
接信的那几个人是旁边连队的,之前并不认得,但是从刚才那些人回营的路线上可以知道。
鼓声催动,新一轮的攻城似乎要再度开始。
经过了十余日的争夺,原本几十步宽的城墙缺口已经扩大了将近两倍,但魏韩联军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缺口太小,里面的郑人既可以组织反击又可以利用火炮封锁,使得进攻难度极大。
城墙外的炮轰和爬城争夺,不可避免地要每天都付出极大的代价。
在付出了许多之后,总算是拥有了一个可以部署营垒、将火炮前移、可以囤积兵力准备展开的足够大的缺口,这几日魏韩联军的目的就是要稳住缺口。
堆积的尸体已经发出了一些恶臭,大量的尸体堆积在缺口附近的城墙下和缺口后面的空地上。
这时候天气还不是很冷,秋末冬初,新郑的气温还不低,尸体堆积在地上三五日就会胀发起来。
时不时还会传来一阵阵噗噗的爆裂声,这对魏韩联军的士气打击也很大。
主将帐中,作为主将肱骨辅佐羽翼、主百药,以治金疮,以痊万病的方士正在向韩军主将进言。
“将军,墨家的一些道理虽然荒谬,但也有一些道理是可以用的。如今尸体堆积,我军想要破城仍需时日,大军云集,疫病易生。”
“况且尸体堆积,于我军士气不利。不若遣派几名心腹之人,前往城中,约定清理尸体一事。”
“一则可以预防瘟疫,二则也可以使得士卒敢于用命。尸体堆积,士卒也不愿自己的尸体于烈日曝晒之下腐烂。”
韩军主将明白现在的状况,在援兵抵达之前想要攻下新郑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缺口处的争夺就持续了好几日,死伤众多,这才只是得到了一个可以展开进攻部署地的小地方。
除非等到援兵和后续的火炮抵达,一面主攻一面佯攻,再打开几个缺口,才有可能攻陷新郑。
战争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尸体堆积着,的确对于军心颇为不利。
死在城下的基本上都是一些魏韩联军的士卒,除了几天前城中趁着城外防御松懈的机会组织了一次反击之外,大部分现在还没有收容的尸体都是魏韩联军的,这就显得死人很多,士卒心惊。
方士为将帅的肱骨羽翼,主持各种平时的工作,打仗毕竟也不仅仅是两军对阵那几个时辰,方士提出的意见很合理。
韩军主将便道:“如此也好。菏泽会盟之时,墨家主张建立行于诸夏战场的救治医者,又是他们主张的尸体收容休战必须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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