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一旦楚人围宋,必须还要回去守宋城,这是墨者的义也是为将来准备。
成为墨者的规矩极为严格,选拔也极为苛刻,适在商丘村社里弄得那几个小墨者,属于特殊情况,又有当初村社谷米事,这才被允许。
墨子认为墨者一定要是精华,宁缺毋滥。
原本足以,可现在着实有些不够。如今大部分七悟害都在这里,墨子便道:“今日只先说说,具体如何还要等秋季大聚之后再论。这事既是适你先提出的,你说说你的意思。”
适放下瓦罐,极为郑重地说道:“先生,若约法成,有些事未必非要墨者去做。墨者固然有行义之心,可以被我们信任,但就算不是墨者,一旦定出规矩,能者举而弊者下,也未必就能作恶。”
“墨者依旧要严,可是将来为政者,如今学文识字算九数,至少也要三年学成。先生则是非成墨者、不传真学。”
“可我曾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蓬生麻中不扶自直。三年之内,或可让一部分成为墨者,而这些墨者又是精通文字九数田亩的。”
“可仿当年仲尼私学或郑地乡校,也成一校。先生可为校长,我以辅佐,尽授所学,传以大义。”
“以两年为期,先闻大义、学文字九数田亩,待两年后近墨已黑者,再以个人强壮聪慧,授以剑术、守城、天志、战阵、鼓动等真学。”
“如此一来,以三五年为限,可用之墨源源不断。一旦这里的事一了,便让各村社选出聪慧可期的八、九岁孩童,送来。日后他们亦可为种,遍地开花,纵不能传墨者之义,也可让更多人识文断字。”
“草帛已有,先生已可书义,可若识字之人太少,那又如何以草帛传义呢?”
适说的很隐晦,也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想法,直接表示让墨子亲自做这乡校之长,自己只做辅助。
他这是主动承担了许多疲惫的事,也能在三五年内解决墨者人手不足的情况,看上去大义凛然毫无私心。
墨子也知道,若真是这样做,这管理乡校的人,除了适也是在没有更好的人选。他这个所谓的乡校之长,怕是没有多少时间去管,墨者一切的事他都要负责,如今看起来生机勃勃,更让他有了希望,更难放下不忍不管。
其余人也觉得这样正可解决各部人手不足的问题,也都同意,墨子便道:“那就这样,待这里的事一了,墨者大聚之时就把这件事定下来。但现在还是要做成这里的事……”
他一指四周,看着适,问道:“明日若你难以发音,怕是要换个人。终究最后解决巫祝淫祀骗人之事,非你不可,那时候你若不能发音,这事不好办。”
适自信满满地笑道:“先生放心,民众之心已定一半,明日事不需我出面,五十四也能做好后面的事。之前已经讲清楚,他口舌锐利,足以做成。”
“只要讲清楚了道理,缺了谁都可以做,这正是我所盼望的。那我明后日就且歇息,倒要五十四受累了。明日要讲的那些,只是今日事的延续,就像是秋水到来,草木被淹只是必然之事。”
“无非就是定下来,他们出让的部分权利,转让后由谁掌管而已。”
众人点头,辩五十四搓了搓手,笑道:“那我明日就上去,但你却要在我身边,万一有些事我答不上,还要靠你急智。”
第一一三章 万民约政势汹汹(四)
辩五十四这也是谦虚,他自认口舌之利在墨者之中罕有敌手,急智未必不如适。
再者适虽好辩,但辩五十四认为适擅长的是以物验辩,而非以口舌辩,明日之事正要靠口舌之利。他既敢承此任,必有信心,可都是一家人,总要谦虚一下。
适琢磨了一下各种细节,说道:“明日恐怕也用不到什么急智。无非就是篡政立新。这些都是细节事,俱已商量清楚的。”
辩五十四一直想要和适相辩,听适这么一说,嘿嘿一笑问道:“只怕还有两件事需要急智。”
“其一,分自己的部分权利授予行政者,是否可收回?如何收回?授权是否可悔?”
“其二,你说邦国自成时,万民已经将部分权利授予出去,那么是否意味着君王就已经先于我们得到了治权?毕竟是先有了邦国,再有了你我这些人告诉民众邦国律令缘何形成,所以君王在我们的前面先接受了这些权利。就像你说脚下的大地是圆的,并不是你说了是圆的之后才是圆的,而是在你发现之前它已经圆了。”
其余人一听这话,低头沉思,只觉得确实有一些说不清楚的地方。
适却哈哈一笑,反问道:“兄长,若民众能问出这些问题,我今日又何必把嗓子说哑?这是这些学问传到王公贵族、杨朱、孟孙阳、列御寇、子夏徒众那些人耳中后才会问及的问题。这些问题该你这个墨辩去解答……与我何干?”
“真要是明日民众能问出这些问题,咱们墨者便可以洗洗睡了。这天下把义都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咱们又何必传义天下?”
“我只盼有生之年,能听到民众这样问便心满意足了,明日若是听到,恐怕会喜极而泣甚至喜极而亡。”
辩五十四早已想出了应对之辞,本想着与适相辩,不想适直接推脱,嘿然一声不免怅然。
其余墨者一听适的话,也纷纷大笑,墨子说道:“杞人多颠沛迁徙,复国灭国不下五次,故而多忧,甚至有忧天陷落者。五十四的这番问题,大有杞人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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