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方人叫喊着,混战成一团,也分不清谁支持什么,这些年的抑郁之气、前几日幻想破灭的苦闷,都在这桩小小的酒肆之内爆发出来。
也不知道谁先开的口骂了很难听的话,己方的支持者便陷入了一场混乱,总算是知道轻重没有动兵器,只是靠拳脚。
一个无辜的人挨了很多的打。
一人冲过来问道:“你支不支持选天子?制法度?国人行政共和?”
那无辜的人心说我同意制法度,可是我觉得公子峦当国君还好,于是摇摇头,顿时挨了两拳。
又一人冲过来问道:“你支不支持废除继承、天下归公?”
那无辜的人又想,废除继承可不好,若是能够变革,自己其实也可能会靠劳作致富,也能有财产以传承子孙,于是又摇摇头,顿时又挨了几拳。
好容易爬起来,又有人过来问道:“你……”
话还未问完,这无辜的人吸取了上次的经验,顿时点头道:“支持支持!我支持!”
然而却不想那人与人放对,手段高超,不需要别人支持,只需要知道谁人反对,一听这人居然直接支持自己反对的事,登时又抡了几拳……
混乱中,依旧有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安然淡定地坐在角落里,将剑横在案几之上,独自品茗。
一名壮汉怒冲冲地朝着案几走过来想要问点什么的时候,这人只是一闪身,以剑鞘一勾,将那名壮汉跌进人群,自己举起了陶泥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悠然地吐出了粗大的茶梗。
听着身边的混乱,这人摇摇头,叹息道:“为利结党,结党谋利,说为天下,皆为自己。可笑,不过利益而结党营私。”
“噫!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天下为为,我不为。我自虚之,天下乱,奈我何?不争方为大争、不治方为大治。”
“天下之大,与我何干?天下闻道者寡我不悲、天下闻到者众我不喜,我心寡欲,则天下归我。”
这人笑看着那些为了义、利、法、制而争斗的人,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诸夏大地的混乱,收起长剑,起身离开,不留名姓,不留只言,逍遥而行,天下之大竟仿佛俱在其心。
第七十一章 平叛
小茶肆的这场斗殴事件,很快传到了费国都城内墨家的据点之中,这让徐弱有些看不太懂。
孟胜既在,徐弱便去请教。
“您以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以为,这种情况之下,民众应该先该考虑制法、制度、变革这些细节,然后再去考虑玄妙的道义。是这样的吗?”
孟胜微笑,反问道:“既要说制法、变革,那么制法的理由是什么呢?变革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分不清出道,就不能够推演出术。变革的理由,是君主的怜悯来行仁政?还是制度本身就该为众人之利?变革是本分?还是怜悯?仁,到底是爱人?还是爱己?还是如道家所言仁义出而天下乱?”
“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是可以不去分辨清楚的吗?”
这对于徐弱而言,是一个不需要仔细考虑的问题,他连忙道:“道理是这样的道理,我是可以明白的。可是,现在这样的争吵,难道不会分裂民众的力量吗?”
孟胜点头道:“所以,适说,要求同存异。也说,这利天下之事,要以墨家为主导。子墨子言,上古之时,千人千义。就算是利天下,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主义,以此依托,理性地去勾画天下的将来是什么模样。”
“凡事,都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义也一样。老聃之言,对我们墨家而言,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仲尼之说,子墨子也曾经常夸赞。符合我们的义的,便吸收、改造;不符合我们的义的,就该去除。”
“天下只能有一种主流之义,所以要尚同,否则天下必将大乱。这同的,是文字、语言,还有义。否则的话,赵人有赵人的义、楚人有楚人的义,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族类可以异,这义也一样可以异。天下不尚同,便会分崩离析。”
徐弱点头道:“以天下论,是这样的。以费国论,难道不也是这样的吗?有人希望虚君制法、有人希望国人议政共和、有人甚至希望将费多分小国寡民各行其政以自治……”
孟胜笑道:“但有人站出来说,如今的制度不可动摇吗?”
徐弱恍然道:“这倒是没有。”
孟胜道:“那就是了。你见过做陶器的工匠吧?做陶器要分很多步,第一步要把坚硬的陶泥挖出来砸碎加水调和,然后便要想是做陶碗、陶罐、还是陶釜?”
“现在的争端,是做陶碗还是陶罐。但对于打碎原本的陶泥加水调和这件事,是没有纷争的。”
“墨家……要做陶罐。那么我们就要掌握主导权,说服那些想做陶碗的去做陶罐,或者是先和他们一起打碎陶泥调和泥水,剩下的之后再说。”
徐弱叹息道:“我担心的,就是主导权的问题。以上面的判断,费国的民众可以自发地进行革命,从而自然地向我们靠拢。但是,乱局之下,千人千义,野心之辈频出。”
“墨家既不出力,如何能够主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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