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被割去,就连几步开外的琴心天姥都有些骇然。她们齐齐盯着玉自怜的手臂,那块腐烂的位置与琴心天姥不同,状态却要更轻微些,像是刚刚开始干缩的果皮,而果皮之下涌动着无数黑色流动的腐块。
沈菡之将刀重重往桌上一扔,抱臂看着她:“多久了?”
玉自怜看着地上沾染了腐水的那两条衣袖,用心念点火烧了。她看了一眼琴心天姥,再看看面色严峻的其余人,不情不愿道:“算上今日,刚满七日。”
月小澈站在原地,好像有点脱力般晃了一下,被南华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如今的月小澈看起来比玉自怜更需要自己炼出来的那些丹药瓶。
“好,干得好,”沈菡之瘫在椅子上,再也不看玉自怜的方向,“你急着找灼璎团聚去了是吧,我们含辛茹苦做牛做马盯着你整整一千年了玉自怜,你到底有没有当我们是同门师姐妹?”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薛忘情想打圆场,却没想好台词,她刚呃了两声便被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的谛颐拨开了。
谛颐握起玉自怜的手臂,审视了几眼,平静道:“修士的寿命本就是向天借来的。”
她将这些人挨个看了一遍:“世间早年流传过某种观点,其实修士本就是死而不僵的尸体,听起来荒谬,其实有些道理。而修士如若被天道放弃了,那么尸体就会逐渐地僵硬腐坏,以至于呈现你们如今这个古怪的状态——
所以现在有个问题,你们二人好好想想,自己是否有做过什么有悖于天道伦常的事情?”
第152章 纸人剑穗
谛颐话音落下, 殿内一片寂静,迟迟无人说话。
这件事本来并不干她的事,但因着是照料谢辞昭长大的长辈, 谛颐罕见地有了几分耐心, 没用严刑逼供那套法子对待她们。她凝视着玉自怜惨然的脸, 余光则留意到了一旁沈菡之她们的眼神。
沈菡之瞟了一眼玉自怜的衣袖, 眉眼疲倦, 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琴心天姥显然也想起旧事,面色骤然变得凝滞起来,似乎在从记忆深处淘洗某件泥渍斑斑的瓷器。这件瓷器放得太久,放得太深, 她像是一时间没能想起来,更像是抗拒将它从口中奉出来, 展览与旁人看。
谁还没有几个秘密呢。谛颐的耐心快要走到尽头, 就在这时,琴心天姥说话了。
许久不见,她的脸变得沧桑了。陈旧的思绪从她的一根根皱纹里被扯出来,将那打碎了的旧瓷器还原,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她道:“我有一个女儿, 陨落在一千年前。”
在千年前的那一战中,每家每户每个宗门都死过人。但琴心天姥是个执念很重的人,她接受不了小女儿的陨落,于是想办法收集了女儿散落的魂魄。
虽有魂魄, 但是不全。人死后,魂魄会被领走去往地府重新轮回。而修士死后, 多数灵魂则因承受不了陨落时修为的瞬间溃散而被击溃成数块,拼凑不全, 只能在天地间做游荡的孤魂。琴心天姥将女儿的魂魄收集在净瓶中,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找到不知在何处的剩余魂魄,将陨落的女儿重新带回来。
谛颐问她:“装魂魄的净瓶呢?”
琴心天姥迟疑了一下,答道:“仍在越琴山庄。”
谛颐转过身,问一直没有开过口的玉自怜:“你呢,你又干了什么事?”
玉自怜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们便看见一只白色的,轻飘飘的东西从她袖口滑落出来。那纸做的小人巴掌大一只,没有脸,四肢也做得十分潦草,但所有人竟然能从纸人脸上读出胆怯的情绪。
它轻手轻脚地爬到玉自怜肩上,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庇护的姿势。
它想保护玉自怜。
玉自怜迅速将它塞回袖子里去,转身就想走,马上被沈菡之勾着衣领扯了回来。沈菡之搓了一把脸,似乎已经料到会是这样,声音有些发抖:“我当年说错了。你不是把这纸人当成灼璎来养……玉自怜,它就是灼璎,是不是?”
玉自怜被沈菡之扯来扯去,袖子里的纸人不听话,又跳了出来,随着风摇摇晃晃扑到沈菡之拉扯的手上,用手中的小纸剑拼命戳她。
纸剑是软的,它见剑对沈菡之没有效果,便对着她的手臂一阵拳打脚踢。
沈菡之的动作弱下去,放开了手。所有人凝视着这只蹦蹦跳跳的纸人,它分明没有脸,可她们都看见了昔年灼璎的影子。
沈菡之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千年以前,那些怒放的桃花,搁置的棋盘——
从刀宗最高处可以看见剑宗。那两个少年手拉着手穿过粉红的花郁郁葱葱的树,沈菡之咬着狗尾巴草看着她们,草在她的唇边一跳一跳,那两个人也一跳一跳。月小澈那时笑起来还很温柔,硬要跟自己打赌,赌究竟是玉自怜先与她的灼璎师姐修成正果,还是她与自己先置办结契大典。
灼璎师姐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
沈菡之不知何时眼前已经出现一片朦胧的水雾,她擦去泪水,咬牙切齿地笑了一声。那年她要与玉自怜约剑,灼璎她总是偏心自己的师妹,总横插一脚进来不让她们打架,明明和大家都十分要好,可最好的最漂亮的也总是给玉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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